■ 本报记者 张明敏

    日前，在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长期资金委员会成立暨第一次工作会议上，证监会副主席方星海指出，长期资金对资本市场长期健康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期待以社保基金、保险资金、银行资金、公益慈善资金等为代表的长期资金，按照市场化原则，进一步加大对股权创投基金的配置比例。

    2024年1月，基金会行业信息披露平台——基金会中心网发布的《基金会保值增值投资活动观察报告》显示，过去五年中，除2019年以外，开展投资的基金会数量逐年增长。2021年，有33.57%的基金会有投资行为，投资收益总额约81.6亿元。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有投资活动的基金会中，有半数的投资收益大于当年管理费用。

    作为一级市场中的小众资金来源，公益慈善资金首次作为股权创投基金的长期资金被监管层提出，引发行业关注和探索。

    公益慈善资金进入股权赛道

    ABC美好社会咨询社编写的《2023中国基金会资产保值增值投资管理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年底，国内注册基金会数量达9620家，其中非公募基金会占比达71%，公募基金会占29%。从总资产来看，基金会净资产规模在2021年达到了2402.25亿元的规模。另外，资产规模在10亿—20亿元之间的有21家，大于20亿元的有12家，主要为大学基金会及个别家族基金会。

    2023年5月，江苏无锡德耀盛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发生变动，公司原始合伙人之一的金百临（上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退出，引入三名新合伙人。商业发展中，公司引入及退出投资人或股东，应为再正常不过之事。但该企业引入的三位新股东有“特殊身份”：他们均为公益慈善资金，包括江苏无锡灵山慈善基金会、北京春苗慈善基金会、浙江香海慈善基金会。这表明，这三家均以有限合伙人（LP）身份参股一家投资公司。

    《公益时报》记者通过天眼查检索发现，2021年至今，江苏无锡灵山慈善基金会对外投资共有六起；北京春苗慈善基金会从2023年2月开始，已经是第二次出资。

    目前，一些头部大型公募或非公募基金会均涉及股权投资业务。例如，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对外投资企业有两家，分别为持股100%的北京中和农道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持股10%的上海谱润创业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

    南都公益基金会对外投资企业有三家，分别为持股25%的宁波禹禾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持股1.8251%的宁波梅山保税港区红杉慧盛创业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持股比例不可见的天津红杉基业股权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

    上海宋庆龄基金会对外投资企业有一家，持股97.5%，属于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的中静实业（集团）有限公司。

    多样化资产配置意识增强

    ABC美好社会咨询社抽样调查了120家业内知名度较高、资产规模较大的基金会在2021年的净资产、捐款收入、投资收益、公益支出等信息，得出以下结论：

    基金会行业已经逐渐意识到资产保值增值的必要性。从投资余额来看，2021年120家抽样基金会累计投资余额为735亿元，其中84家有投资行为，占比高达70%。另外，不同基金会之间存在投资收益差距。基金会行业机构间可以向资产保值增值较好的机构进行借鉴方法。

    《2023中国基金会资产保值增值投资管理报告》将基金会分为A、B、C、D类，四类基金会呈现出投资意识逐渐增强、多元化资产配置成为重要方向等特征。

    投资表现较好的基金会通常投资了二至三种以上产品来满足不同的资金需求，打造多样化的平衡投资组合是实现高收益的关键。投资收益优秀的A、B类基金会的短期投资、长期股权和长期债券投资搭配平衡，A类基金会在长期股权和债券的投资分别为46.4%和6.6%，B类基金会在长期股权和债权的投资占比分别为16.4%和50.5%。

    相比之下，投资回报率较低的C、D类基金会约75%-90%的资产都集中在短期投资中，而长期股权和长期债券投资涉猎很少，需要进一步基于基金会实际资金运营需求，妥善配置不同期限的资产。

    在短期投资中理财产品仍是首选，资产规模较大的基金会对于基金和信托等资管类产品的接受度仍显较低。短期投资选择有资管类产品和直接投资类：在资管类产品中，基金会多选择以银行理财为主，16家净资产规模较大的基金会中62.5%选择了理财产品且占投资余额比例高。对于直接投资类产品，基金会普遍较少涉及。

    ABC美好社会咨询社筹款条线合伙人、ABC资产保值增值研究项目总监刘冠群表示，管理公益慈善资产的难度不同于一般投资者，投资时面临的舆论风险一般高于其他机构。公益慈善资产管理者需要想办法积极引入专业的资产管理人才，在能力范围内积极探索资产管理的可能性。部分行业领先的公益慈善机构应该在大类资产配置和多元金融产品的选择上勇于尝试，保证公益慈善资金的高效投资策略。

    与此同时，在资产管理行业，专业金融机构意识到公益慈善机构对于资产保值增值的需求，已经开始主动探索，在专业培训、资管服务方面进行有益探索。

    南都公益基金会名誉理事长徐永光认为，慈善资产管理有风险，需要专业性，多数慈善组织缺乏专业能力。这也是金融机构支持慈善行业发展的新机会。

    公益慈善资金投资掣肘

    根据民政部颁布的《基金会管理条例》规定，公募基金会每年支出不得低于上年募款额的70%。这意味着，公募基金会要先确保机构年度慈善活动支出和捐赠财产及时足额拨付后，还有余额前提下才能开展投资活动。有专家表示，对于一些小型基金会来说，慈善资产能够用于保值增值的额度并不多，投资回报更无从谈起。另外，慈善资金使用严格，机构支出每一笔资金都得严格审计。

    特别值得一提，慈善资金参与股权投资税费较高，投资收益还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这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慈善资金的投资意愿。

    根据我国《企业所得税法》和《个人所得税法》规定，捐赠者无论企业或个人都可以享受税前扣除的优惠政策。但慈善组织投资理财收入，暂时未能享受税收政策优惠。2009年，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非营利性组织企业所得税收入问题的通知》规定，非营利组织的财产的增值保值中，只有“孳生的银行存款利息收入，才能免征企业所得税，投资理财收入都要缴纳25%的企业所得税”，这并不利于慈善资产保值增值。

    2016年，徐永光在当年举办的中国公益年会上提到一个案例：在内蒙古注册的老牛慈善基金会有一笔股权转让收入，被追缴2.5亿元企业所得税，罚没800万元滞纳金。制度上对于公益慈善资金进入股权投资不太通畅，造成一些慈善机构宁可将资金存放在银行，也不愿意参与慈善组织投资理财活动。

    “相关政策落实慈善资产税收制度不佳，慈善组织发展规模受限，一些大额捐赠超百亿的慈善基金或慈善信托，都没落地在国内。”徐永光说。

    呼唤长期政策支持

    当前，以社保基金、保险资金、银行资金、公益慈善资金等为代表的长期资金，资金稳定且期限长、追求稳健收益，与私募股权创投基金的投资偏好契合。创投基金呈现典型的初创期、中小型、高科技特点，所投企业研发投入大、回报周期长，需要长期主义策略，共同分享长周期价值投资带来的丰厚回报。

    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党委书记、会长何艳春表示，随着资产净值化加快，市场更加公开透明，投资收益随着市场波动，包括公益慈善资金在内的中长期资金资产配置需求不断增强，股权投资将获得更加长期、多元的资金来源。

    公益慈善资金是一些国家资本市场投资资金的第三大来源，仅次于养老基金和金融保险资金。目前，养老资金、企业年金等已经获准上市，公益慈善基金也将迈入市场。

    目前，在基金会层面，相关政策法规的逐步完善为基金会开展投资业务提供了前提条件。《基金会管理条例》实施20年来，为推动基金会高效利用慈善资产、规模投资活动，我国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法规。

    2016年9月，《慈善法》施行，系统地规范全社会的慈善行为，对慈善组织为实现财产保值、增值进行投资的行为已有原则性规定。

    2019年1月施行的《慈善组织保值增值投资活动管理暂行办法》强调了基金会应当按照“合法、安全、有效”的原则实现保值增值。该办法为慈善组织的保值增值行为划定了范围、提出了要求、明确了底线和红线。其中规定基金会的投资活动包括直接购买银行、信托、证券、基金、期货、保险资产管理机构、金融资产投资公司等金融机构发行的资产管理产品。

    根据全国社会组织信用信息公示平台数据显示，2024年一季度，全国共新成立基金会80家，截至3月31日，全国基金会总数达到9719家，慈善会为2053家。这些机构的慈善资产参与资本市场还有很大空间，而慈善资产参与资本市场也给资本市场带来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