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早间，两家医院的病房里，3台仪器无声运转，长长的胶管里流动着殷红的血液。

    通过仪器，逐渐分离出一小袋红褐而透亮的物质——造血干细胞。这么一小袋，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礼赠，能给血液病患者送去新生的希望。

    近日，上海市首次在同一天完成了3例造血干细胞捐献。3位青年分别在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中国红十字会医院）、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上海市红十字会医院）两处捐献点完成捐献，成为上海第598、第599和第600例捐献者。

    据来自上海市红十字会的数据，截至2023年10月上旬，中华骨髓库（又名中国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累计库容达328万人份，已经实现超过1.6万例非血缘造血干细胞捐献；仅上海市分库中，就有超过17万名来自各行各业的志愿者静候“髓缘”，时刻准备为血液病患者送去生命的赠礼。

    “我要入库”很便捷

    “大家看，我们把这根棉签在口腔里的四个地方刮一刮……”10月17日一大早，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虹口院区，来自上海市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李红妹正比划着棉签采样的动作，为面前19位捐献志愿者讲解通过口腔黏膜自主采集造血干细胞样本入库的方法。

    接受培训的19位志愿者，是医院的新入职护士、医学管培生。

    上海市红十字会志愿服务部副部长张懿介绍说，相较于以往的血液采样方式，起源于欧美的口腔黏膜拭子采集方式，具有避免创伤、运送便捷、志愿者易于接受等特点。

    2015年起，上海市依托中华骨髓库总库支持，在全国率先应用了口腔黏膜采集方式。同时，探索微信报名口腔采样，捐献志愿者可以在微信公众号上提交“我要入库”的申请，红十字会将采样工具盒寄到志愿者家中，后者采样后拨打红十字会电话，便会有专门人员上门收取。“这样做，志愿者不用负担快递费，只要确认自己的入库意愿，配合采样，样本被保留下来送到实验室，就登记进入中华骨髓库了。”

    中华骨髓库作为全球四大骨髓库之一，面向全世界配型。张懿透露，目前中华骨髓库上海分库已经涉外捐献20例，“还有2例面向美国患者的捐献，现在正在走流程。”

    “有意义的事一定要做”

    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里，上海市第600例捐献者李新、第599例捐献者潘邓并排躺在两张病床上。病床间，两台血液分离机正在运转着，几根长长的输送管连接着捐献者和机器，血液在其中一点点进行着干细胞的分离与采集。机器旁，医师和护士全程监测、调试参数。

    病床上是两张年轻的面孔。捐献者李新是“95后”，早在10年前就在一次献血中加入了中华骨髓库。“以为不会有消息了，没想到现在配上了，很激动。”李新说，得知配型成功后，自己认真查阅了许多资料，希望做足准备，保证捐献顺利进行。

    潘邓今年23岁，是在2021年8月一次造血干细胞志愿者入库活动中加入的中华骨髓库，今年9月配型成功。“我从9月底到现在一直避免外出，就是为了减少外界影响，防止因为生病影响捐献。”尽管手上还插着管子，但潘邓看上去毫无倦色，谈笑自如，“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算是挺伟大的事情。”

    除了病房里的他们，楼上的登记入库现场，19位捐献志愿者的面孔同样很年轻——他们都是“90后”“00后”，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21岁。

    来自安徽的张慧今年刚刚入职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得知医院号召职工加入中华骨髓库，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作为一位护士，我在临床上见过不少被血液疾病折磨的患者。在此前，我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护理技能为他们减轻病痛。希望在今后，能有机会为他们提供另一种形式的帮助。”尽管怕疼，张慧觉得这并不足以成为自己的顾虑，“我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义，是一定要去做的。”

    上海红十字会志愿服务部工作人员赵国强告诉大江东工作室，造血干细胞捐献者的报名年龄要求在18-45周岁，因此青年人是造血干细胞的捐献主力。上海所有医科院校在新生入学时，会将骨髓捐献入库登记纳入入学教育，基于个人意愿组织集体登记入库。上海有的中学，还将自愿登记入库纳入学生18岁成人仪式。

    社会知晓度支持度提升

    上海市红十字会介绍，近年来，中华骨髓库每年入库保持在1万例左右，并且仍在稳定增加，主要来自于集体组织入库和个人报名入库两个渠道，而两类渠道每年占比不同。“我们没有指标规定要完成多少，现在上海市的捐献报名全部是开放式的，面向全社会开放。”张懿说。

    近些年，捐献造血干细胞的社会知晓度、支持度都得到了明显提升。张懿说，有一位北京的护士来上海取干细胞，出租车驾驶员看到她携带着有骨髓干细胞标志的箱子，就知道她是来取送造血干细胞的，让这位护士很是感慨。在城市轨道交通方面，安检等环节主动为运送造血干细胞的医护人员提供服务，保障运送通畅。

    不少上海市民主动参与志愿服务。在登记入库现场，一位穿着蓝白马甲的志愿者忙前忙后，配合工作人员的讲解，指导捐献志愿者进行口腔自主采样。大江东工作室在交谈中发现，他是一名主动报名参加红十字会此次活动的社会志愿者，也是“入库”10多年的造血干细胞捐献志愿者。“他一直没被配型成功，就想用另一种方式来贡献自己的力量，帮我们做宣传、忙登记。”张懿说，“这样的志愿者，我们还有很多！”

    这些志愿者来自社会各行各业，有人还是忙碌的外卖员、工地工人，尽管可能自己的生活状况并非理想，但他们对于无偿献血、捐献造血干细胞等公益事项都感到义不容辞。曾经有位从事二手房买卖的房产经纪人，为了花时间完成捐献，毅然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因为“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啊”。

    另一边，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的病房里，躺着第598例捐献者李朱峰。他今年32岁，是松江区佘山镇城运中心的一名网格监督员，一直热心于志愿服务，曾多次参加无偿献血。两年前，他错过了单位组织的登记入库，便自发找到松江区红十字会，悄然加入了造血干细胞志愿者行列。

    李朱峰是松江区佘山镇第一例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这次捐献得到了单位和爱人的支持，“单位领导非常重视，给我批准了假期，还安排专车送我来医院。”而李朱峰的爱人庞女士是一名医务工作者，对丈夫的选择十分赞同和支持，特别是在了解到捐献对象是一个小朋友后。她说：“我们家也有两个小朋友。将心比心，我们知道小朋友生病对于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

    在场监测捐献过程的医务工作者杨女士说，多数志愿者并没有什么医学背景，他们积极参与捐献，“很了不起！”

    认知误区仍需破除

    在捐献造血干细胞的志愿宣传与科普中，最大的困难还是在于人们对“捐骨髓”的认知误区。“‘捐骨髓’听起来似乎很可怕，其实就是捐献造血干细胞，可不是‘敲骨吸髓’。”赵国强说，“我们不可能为了挽救一个生命，去践踏另一个生命。”

    造血干细胞捐献过程，其实是通过外周血采集造血干细胞，与无偿献血中的机采血小板过程基本相同，即经血液分离机分离出所需要的血液成分后，其余血液成分会被回输到捐献者体内。

    “通过外周血采集造血干细胞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捐献前要注射药物作为动员剂，这样采集时对捐献者身体的影响会大大降低。通常捐献结束一两周后，药物就被完全代谢出体外，捐献者将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张懿说，捐献造血干细胞的采集量完全不会影响志愿者的身体健康。（据《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