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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之变后,宋室南渡,华原泉自汴京复归无锡,居梅里乡隆亭(今东亭),即为无锡华氏始祖。及至明初,十世华贞固为避乱又携家从隆亭堠阳迁居荡口,以耕读起家,诗礼传家,到明中后期叶人丁繁众,科甲隆盛,已成为无锡的名门望族。十一世孙华端揆乐善好施,见族人繁衍,不乏穷困者,他便有志于设立义庄,赡族济贫,最终囿于财力未能如愿,抱憾离世。其子华进思(字声求,葵圃公)乃承其父遗志,慨然以收宗恤族为己任,虽为中产之家,然而积累十余年财力,倾其所有,于乾隆七年(1742)设立华氏义庄,“以本乡一千亩膏腴之产为本宗数千丁缓急之资”,并详立规条,举其贤者经理,以垂久远。因晚清时期荡口华氏宗族各支派又陆续新建几处义庄,后世便称华思进所创义庄为“老义庄”。 经过百余年繁衍生息,华氏宗族更为枝繁叶茂,“支繁丁众,一时不及接济”,加之道光以后西方列强入侵,洋货倾销,社会不安,穷民增多,单靠一庄之力已无法赡养通族。华氏宗族中一些支派房系开始筹措增建义庄,以纾老义庄之困。道光年间,华氏三省公支后裔华清莲(芬远公)笃念宗亲,临终前遗命存恭、存宽、存吉诸子,日后稍有盈余即置田亩,创设新义庄。存恭兄弟勤俭持家,业虽不丰,心俱向善,经过多年准备,至咸丰十年(1860)已购置得一定田亩,每年可收田租375石,于是邀集亲族,“将所置田亩自愿尽数先立公账,每年租息除办赋外,续置田亩、祠堂公屋,俟田满五百亩即行通详达部,改立义田,给发本房”。华氏兄弟“经始于道光之季,落成于同治之初”,历经数十年间,最终建成义庄房屋一所,六十余楹,地基及建造工料共耗资4327两纹银,并捐置义田1023亩,岁收租额1158石余。此即为华氏新义庄。 此外,无锡华氏族人还建有永义庄、春义庄、襄义庄等。而在江南地区各义庄之中,华氏老义庄创办早、持续时间长、义田庄产多、义举频频,后世誉之为“江南第一义庄”。 华进思创设华氏义庄后,即向县衙呈文,申请立案,并邀集衿绅具结以获得府、省及户部的批示与保护。为使义庄垂之久远,华进思还特制《义庄条约》10条,即专责任以固义田,量租息以均出入,定薪俸以时支取,严查察以杜弊端,别宗派以防顶冒,辨老幼以定年例,谨调度以惜物用,备考策以鼓锐气,助婚资以重嗣续,贴葬费以安骸骨。后来,又立有《续申规条》12则,主要包括酌厚本支、设立会课、隔属不给、小康缴票、限催冬租、周恤佃农、严定罚规等。华氏新义庄由华存宽兄弟设立后,在参酌老义庄条约、规条的基础上,略加增删,制定了《规条十二则》《议约十八则》,使之更为周密、完备。这些规条对义庄的管理、救助对象的范围、标准及其查核处罚等,条分缕析,都有明确具体的规定。 管理人员 华氏新义庄设董事一人,再设司事二人以佐助之。董事不论长幼,但须由族人公举设庄者后裔中的品行端方、勤俭朴实者担任。司事也必定选择族中老成称职者襄助其事,凡庄内田租以及银钱册籍,均归司事掌管。司事一般三年一换,如果能力有限,或有侵挪庄内租钱等情形,则不拘年限即议更换。总之,义庄事务要郑重,管理者必须至公无私,尽心办理,不能稍有懈怠而招物议。议约还规定,董事本为庄裔,不支薪俸;而司事二人,正司事每年支给60两,副司事每年支给40两。催租和扇仆,每人每年给饭米3石6斗,另赏给脚米,照收租书每石给糙米1升。所有的薪俸按季度支取,不得预支透支。 赡助对象范围及其情形 如同所有的义庄,华氏新义庄也对赡助的对象、范围有明确规定。义庄每年所收田租、栈租在办完赋税及春秋祭祀、修葺祠堂后,其余照旧义庄规矩,全部用于赡族。华氏新义庄从同治八年(1869)开始发给本支三省公以下的贫宗,待日后有盈余再由本支而扩大到全族。具体言之,其赡助对象范围为:一是鳏寡孤独四穷及废疾;二是丧葬婚娶;三是义塾、会课考费;四是恤佃、施衣及其他杂项善事。 华氏新义庄对受助者的资格、支取义米的数量及时间都有具体规定。议约开篇就载明:“四穷之中,鳏独怜其老,孤子惜其幼。凡鳏独定议年过五六旬者方准入册,孤子年逾三岁方准入册,至二十岁后,均可成立或自寻生计,即宜缴票。惟寡妇及废疾之人不拘此例。”所有四穷及废疾,本支每名每月给白米一斗五升,额定200名;如老义庄内已给一斗者,加给五升,额定500名。其报名时,须请正直之人到庄保举,详开支派世数、三代以及名氏年岁,由董事查访确实后入册,依次递补。 此外,义庄还从收宗固族的立场出发,对不予入册者有专门规定。如有他姓继祧,或出继外姓及再醮他姓者,均不给,以杜异姓乱宗之弊。另,凡有不孝子弟、赌博、健讼、酗酒、无赖等败坏风俗之徒也不准入册;僧道、匪盗等有辱宗门者亦不许入册。 助丧葬嫁娶也是华氏新义庄的重要善举。其规则第五条为“安骸骨”,凡领月米者身故,缴票即给钱三两,以助殡葬之费。如不领月米者,或停柩在家无力安葬,以及权厝野外者,允许到庄报明查实,按其墓地远近酌给一两或五钱,以便速葬入土。第九条“重嗣续”也有赡助婚嫁的规定,族中如有单传无力婚娶者,或无嗣续娶者,经查实支派真确,酌给婚费三两。 值得注意的是,荡口华氏新义庄颇为重视教育,兴学育才在其赡族养宗的各项义举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华氏新义庄规条十二则,就有“训蒙童”“立义社”“资寒畯”等三条内容与助学相关。该义庄置有专门助学的义学田500亩,以其租息为义塾办学经费和族中子弟科举应试助考之资。具体言之,“庄内设立义塾,延请品行端方之师”,训教蒙童。凡本支房内子弟无力供读者,许其送入义塾;或家远不便自行从师者,每逢节给束脩五百文。同时,视蒙童在塾学习进度酌给钱文。庄内每月设立会课一期,凡合族与考生童,早上集合于庄上,拈题会课一文一诗,当日完成课艺,并请县里贤达评定等次,“优等者酌给花红”,以示鼓励。如有志参加科举考试,而家贫无力者,“县试酌给钱五百文,府试酌给一千文,院试酌给钱二两,乡试酌给钱五两,会试酌给钱三十两,朝考照会试例”。如有学识充足而真正赤贫、无可挪借者,庄内也可商议借给盘缠资费,待将来陆续还本。 华氏新义庄创设之初,以赡族恤贫为主要宗旨,至光绪初年,华鸿模将义庄功能加以扩充,又创办义塾“怀芬书屋”,为华氏子弟学习之所,以备科举应试。清末,随着废科举、兴新学的社会潮流涌动,光绪三十一年(1905),华鸿模在原义塾原址创办新学——华氏私立果育两等学堂,以义庄学田租收入及栈租的部分收入充作办学经费。1913年,华绎之把果育学堂改名为鸿模高等小学,从华氏子弟免费入学扩大到所有族外入学者均免费就读,并对清寒子弟发生活补贴费用。随着新式学校的兴起与发展,华绎之还将义庄的奖助学办法加以变通,如对初等小学生每人提供助学费用5元,高等小学8元,初级中学30元,高级中学50元,大学120元。新生可凭录取通知书领取,在校生凭成绩报告单领取下学期费用,留级者停发。成绩优异名列前茅者,另发奖学金,以资鼓励。 义庄的管理 为确保赡族恤贫善举的正常开展,华氏新义庄制定的管理规则甚为严密。首先是租米的收取支出。收租与给米时,董事必须要亲自检点,不可全凭执事人经手。如遇岁歉,董事也必须亲自查勘田亩荒熟的实况,不可专听收租人开报,随意减租。“凡米麦银钱出入,务即核准登记簿籍,不得稍为挪移,并不得贪觅微利,通融出贷”。为保证田租足额征收,按时给族人支给义米,议约还称:“义田与寻常家产不同,家产止供一家之用,租缺尚可别图;若义田缺租,其漕银、赡族以及一切公用何从挪补?每年收租,定例三限额外让收,庶几各佃踊跃争先。倘有顽佃抗欠,即行送官严追。如或扇人串吞,亦即一并究治。”它以缴赋完税、赡族等“公”的名义,为催交田租提供了一个充足的理由,也成为其保障租米收入的有效措施。 为加强管理和增加财务透明度,每届年终,义庄将收支情形造册核查;如董事任期届满或辞谢,也需将各账目簿册及田契等文书及庄内器物、存积米谷,一一交接清楚。如议约明确规定:“庄中钱谷出入,每至年终,核造管、收、除、在四柱清册,将上年旧管存积、本年新收总数以及开除各项支销、县志庄内实存逐一开明,各司事及董事公同盘查无讹,各庄裔亦须于每年正月内到庄将清册查看一次”;“凡董事谢事时,即将四柱清册、领米号簿、各房宗谱以及田单契券、新旧租籍、钱粮田号细数等册,并庄屋装折家伙、物用、存积米麦,一一交兑详明,毋致稍有遗失。”可见,董事与各司事在义庄管理上分工协作,较为具体明确。 值得注意的是,华氏新义庄鼓励族人自食其力,脱贫而至小康后即不再受助。“凡有四穷,始而贫乏,继或小康,即宜缴票。若仍蒙混冒支,有碍贫宗地步,察出定即注销。其缺转给候补之人,乃为举措得宜。在庄主五服内小康缴票者,酌给钱三两,以奖其自能食力之志。”这就避免义庄成为养懒人、闲人的地方。 此外,对于义庄的仓廒房屋等,议约也有规定,每年修葺宜勤,应先事预防,补苴渗漏,不致仓谷霉变;食用器具要随时置办足用,亦不可过多,以致废弃。司事还要随时检点,不致遗失。同时,庄裔也不准移用银钱、借住庄屋、寄仓收租、寄存货物、擅借器皿物件等。而对不孝不悌等族中子弟,义庄也有规劝惩戒的规定。 由上而见,华氏义庄的规条和议约十分周到缜密,且未雨绸缪,富有预见性,使得义庄在实际的管理运作中可操作性强,切实收到了赡族恤贫、重振宗门的良好效果,同时也维系着宗族内部乃至地方社会基层的秩序。 (据《华人慈善:历史与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