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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照片的话,就读于北京市某中学初一年级的轩轩与其他孩子并没有差异。 轩轩的爸爸杭一鸣(化名)甚至告诉记者,自己儿子的智商高达129,理工科成绩优异,对交通格外感兴趣。 但这些都不是轩轩能够融入正常教学活动——也就是融合教育的“加分项”。因为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孤独症谱系的一种,简称AS),轩轩常常不听指令,做出一些违反课堂纪律的行为。父母都是上班族,轩轩只好在家上课,重回传统的特殊教育模式——在“正常”与“特殊”之间有着严格界限的“隔离式教育”。 教育部发布的《2019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9年,我国共有特殊教育在校生79.46万人,其中,39万余人随班就读。 有网友这样形容普校融合教育的推行现状:“似乎是看得见的曙光,却又是摸不着的未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要真正实现“融而合”教育的理想状态,相关部门还需建立多方支持体系,为轩轩这样的孩子提供人际关系场所,提供正确的行为模仿榜样,逐步打破隔阂。 一波三折的求学路 自轩轩3岁被诊断为“疑似AS”后,杭一鸣就为儿子的读书问题操碎了心。 据轩轩的家人观察,10多年前,医生、教师对AS的认知水平有限,只是将一些孤独症孩子聚集在一起开展教学活动,轩轩症状较轻,反而容易受到其他孩子的影响。 入读普通学校后,轩轩时不时地“出乱子”,老师也多次向家人反映,孩子太难管,需要陪读。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针对轩轩的教育问题,学校又尝试了一种“折中”方案:孩子每周去学校两天,由主要科目老师集中授课,其余时间在家自学。轩轩的姥姥姥爷是老中专生,基本能配合老师辅导功课。他的成绩保持在中上水平,但社会性发展有所欠缺。 轩轩身上的教育难题并非个案。网友“大狼”组建了一个关于阿斯伯格综合征的线上讨论群。作为一名成年AS患者,大狼告诉记者,青少年时期,AS特质的孩子会有情绪不稳定,多动、抽动、强迫等表现。例如,最简单的写字,很多孩子就会因为下笔轻重、笔不顺手、力度多少、起笔思路等“卡住”做不好。 点点滴滴的小问题层出不穷,成为横亘在家长、老师面前难以跨越的一道鸿沟。“因为他们是普通人的思维方式,但AS的算法显然不同。”大狼说,家长和老师的认识、精力有限,最多只能保证孩子随班跟读。 不止阿斯伯格综合征,其他特殊儿童家庭同样都在为孩子的教育问题感到头疼。 一位80后母亲告诉记者,自己的儿子既有多动症、又有自闭症。她曾抱着侥幸的心理给孩子报名了普通幼儿园,觉得孩子处于两个极端,不容易被察觉。然而,直到幼儿园的毕业典礼,她才在不经意间看到,不少孩子推搡自己的儿子,还骂他小笨蛋。过去,孩子却因为表达能力的欠缺,一直没有反映过相关问题。为了不让孩子再承受这种压力,她最终联系了辅读学校。 先天不足的“软硬件” 除了对特殊儿童缺乏了解等主观原因外,“起步晚、底子薄、欠账多”的客观现实同样是制约融合教育取得长足发展的重要原因。 一位西部地区的村小校长表示,由于办学条件有限,他们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去教育特殊孩子,但譬如遇到一些聋哑儿童、盲童,学校便没办法为这些孩子提供更加专业的指导。“没有对口老师、没有专用教材,也不能提供康复训练或者特长教育。” 一位中部地区重点实验小学的校长也说,“自己很惭愧”,因为学校没有充分的资源和支持系统,自己的任期内还没有接收过特殊儿童。 刘乐所在的福兴小学,目前有15名残障学生随班就读,类型和病状比较复杂。为架起特殊教育和普通教育沟通的桥梁,该校特意开设了资源教室,划分出家长接待区、档案管理区、感觉康复区等多个功能区,软硬件配备相对齐全。 但这名科班出身的90后特教老师认为,普通学校能为特殊儿童提供的额外的支持性服务和各类资源仍然存在欠缺。她说,福兴小学资源教室有两名专职老师,负责给15个残障学生上感觉统合课、语言训练康复课、生活适应课。“每个学生每周至少安排一节课,这样的课时量对孩子来说远远不够。” 作为甘肃省融合教育“样本”,甘肃省听力语言康复中心幼儿园也存在办学经费吃紧、人才流失等问题。中心幼儿园负责人王元芬告诉记者,由于编制限制,该园专业教师流失较为严重,往往是刚刚培养好一个既具备学前教育背景、又具备康复医疗相关任职资格的教师,他们就会因为身份、收入等原因选择离职。 王元芬还说,幼小衔接阶段,孩子们的听力环境会发生改变,周围的噪音变多,加之孩子们自我意识萌发,在新环境中不被待见,而及时的心理辅导又有所欠缺,难免会产生“回炉”现象。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有专业人士指出:当前国内只有60多所高等院校设有特殊教育专业,且开设时间相对较晚,大多处于摸索、模仿、借鉴阶段,既不利于特教队伍专、精、深建设,也不能适应当下“普校成为融合教育主战场”的时代背景。 逐步探索实现“融而合” 如何化解这些问题?国内外研究者普遍认为,必须要有强有力的支持系统从多个方面为融合教育提供充足资源。 作为牵头部门,教育部先后对《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十三五”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规划》等纲领性文件作出解读,并印发《第二期特殊教育提升计划(2017-2020年)》《关于加强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阶段随班就读工作的指导意见》等文件,确定了“随班就读”“普校优先”大方向,提出“一人一案”“一地一案”等具体措施。 很多普通学校和普通学校的教师也争取在能力范围内,探索出“融而合”的理想模式。 甘肃省灵台县宁子小学是一所村级完全小学,目前,该校34名学生中(含6名幼儿园学生),有两名特殊儿童小娟、小斌就读于二年级,为了让他们融入集体,学校专门选派有着12年教龄的茹杰担任班主任,每周两次的例会上,老师们也会在“一生一规划”的表格中,针对小娟、小斌近期的成长状况,写下引导措施。 而学校在制定各项管理制度时,也多了一些“人情味儿”,在日常考核以及一些常规检查中,设定了个性化的教育计划,对孩子的评价内容也更加多元。小娟行动不便,父母有些不放心,学校便同意家长陪读。小斌学习吃力,老师就将教学目标定为“提升语言表达能力,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学会遵守社会规则”。 在随班就读一年后,小娟有了不小的进步。即便她患有脑瘫并伴有肢体残疾,写字很慢,写得也“七扭八拐”,但她每天都会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完成所有科目的作业。课间休息时,她也会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去操场锻炼身体,“刚开始不让人扶只能走一两步,现在已经能连续走5步了”。 妈妈范风玲觉得,女儿性格变得开朗了。 工作3年多来,刘乐同样为特殊孩子付出大量心血。初次接触,她会对学生的认知能力、语言水平、适应能力进行测试,然后向家长询问孩子的病史、教育史、治疗史和家庭情况,最后再和任课老师了解残障学生的课堂表现、学习能力等。整个评估需要花费一周的时间,随后,刘乐便会依据每名学生的情况,进行针对性的教育干预措施。 五年级的平平有听力障碍,平时都是依靠佩戴助听器来获取外界的声音。此外,由于听不清,平平的发音也存在问题,这导致平平在班级里一直都是“隐形人”的角色,几乎很少和同学交流、玩耍。 于是,在发音构音训练课程结束后,刘乐便会给平平安排一些传递信息的“小任务”。有一次,她让平平告诉一名三年级的学生,他的红领巾落在了办公室。平平在手上写下了对方的名字、班级等信息,做了充分准备。后来,单靠对话,这名三年级的同学就明白了平平的意思。这大大增加了平平的信心。 从不敢说话,到辅助肢体语言、文字表达,再到通过嘴巴表达想法,渐渐地,平平愿意主动开口和班里同学交流。 更让刘乐感到高兴的是,一些普通孩子也在与特殊孩子交往过程中有了更加包容的眼光。听障孩子英语考了年级第一,同班同学会更努力地学习,或者主动为一些有特殊需求孩子提供帮助。 提供平等交流的环境 “他们缺的就是一个平等交流的机会。”甘肃省听力语言康复中心幼儿园负责人王元芬说,融合教育正是教育公平真正落地的地方,会帮助特殊儿童在心理上产生一种自信,觉得社会是包容自己的。 2016年9月,甘肃省听力语言康复中心幼儿园开园,旨在帮助听障儿童在接受康复训练的同时与健全小伙伴一起上学。为了精准服务每位特殊孩子的需求,该园不仅对教室、单训室的环境做了声学处理,还会有听力师每天进班去观测孩子的听力状况,对孩子的设备进行调试维护,并持续推进康复工作,对特殊孩子进行个别化训练。 王元芬表示,经过融合,主流的行为习惯会引导特殊孩子做出改变,不少已经毕业升入普通小学的孩子也能较好适应学校环境。 在面向普通学校教师的培训中,王元芬会格外强调特殊儿童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号召每个教育阶段的老师多去关注特殊孩子的心理状态,发现问题后,及时和孩子本人及其家长沟通,将一些问题化解在萌芽状态。 融合,在满足特殊孩子社会支持需要、带来平等、尊重的同时,也让教育体系结构与教育实践变得更具弹性、合作性与接纳性。 (据《中国青年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