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每一个人渴望并追求的东西。社会越进步，人类似乎越来越感觉不幸福，因为我们往往并不把快乐生活当成最大的成功，而是把财富或者权力作为幸福的衡量标准。

    财富和权力是相对的，绝对的财富和权力不如和身边的人相比拥有的财富和权力更让人感到快乐。按照马克思的说法，住房可大可小，只要周围的房子都一样小，它依然能满足人们的居住需求，如果在旁边建造起一座豪华宫殿，那么那间小房子在人们眼里立刻会成为窝棚。

    信息社会将全人类连接成神经网络般的超级有机体，改变了我们对距离和时间的感知，人群的社会关系、组织方式、认知和边界都在发生变化。新技术令人即使关在家里也会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贫困和不足，羡慕不可企及的富人和名人的生活方式。

    恐惧的博弈

    400年前，两位科学家结束了人类对大自然的恐惧。伽利略推测由于重力存在使得地球依其轨道围绕太阳运转，牛顿揭示了宇宙运动的终极秘密，人类放弃了自然界这个几千年以来恐惧敬畏的统治者，认知了火灾、干旱、洪水、地震等自然现象。

    农业社会的到来，因粮食的产生，形成了严格意义上的财富。东非大裂谷形成时，原本生活在东部的猩猩必须从树上下来直立行走，适者生存，学会劳动和创造工具，才具备更强的生存能力。冰期来临，渔猎生活被迫结束，人类创造出农业以获得食物，生产工具和土地成为财产，粮食就成为了财富。农业带来定居导致人口增长，需要不断扩大生产规模出现协作，协作产生领导者和组织，演变成国家，形成文明。

    粮食成为财富，土地成为财富。农业社会几千年的纷争，则是围绕财富展开的，人类不断向大自然的抗争转变成为人与人之间的博弈，恐惧感充斥社会。

    如何解决恐惧感，心安何处？信仰成为了人类创造的很长一段时间的主要关怀。公元前800年到公元前200年，集中出现了思想和创造性上的大爆发，世界不同角落的文明同时产生了伟大的精神导师，古希腊的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中国的孔子和老子，古印度奥义书的圣人们和佛祖释迦摩尼，希伯来文明中犹太教的众先知。

    宗教和学说之所以拥有大量信徒，不仅是因为他们对人类正在经受的苦难提供了一套解释，还让信徒持有了对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

    富裕与贫穷

    人类为什么不喜欢贫穷？因为贫穷带来恐惧和不安全感，恐惧没有食物、住房，恐惧得不到医疗和教育。随着社会的发展，恐惧感和不安全感不断升级为更高的欲望，除了绝对意义上的生存需求，还有相对意义上的差距比较。

    富裕又意味着什么呢？在绝对意义上，人类是在不断取得成功。100年前不论你是处于财富和权力巅峰的显贵，还是身无分文的穷人，都无法逃脱肺炎或肺结核的魔掌，而现在只需简单的药品就能治愈。

    在相对意义上，人类则越来越失败，富裕带来财产不可避免地正在过度集中，1%的美国人拥有全国40%的财富，0.2%的中国人拥有全国33%的可投资资产。富裕带来工作不安全感的指数不断攀升、吸毒、家庭破裂，甚至引发第三世界国家对发达国家的不满与怨恨，包括气候变化、食品安全、贫困等世界性问题。

    在稳定繁荣的社会，财富集中是必然趋势。公元1500年，世界上最富裕国家意大利的人均GDP不会超过最贫穷国家人均GDP的3倍；2018年，美国的人均GDP则超过最贫穷国家人均GDP的150倍。

    美国布鲁克林家族企业研究学院的研究表明，约有70％的家族企业未能传到下一代，88％未能传到第三代，只有3％在第四代及以后还在经营。如果这个数据适合中国的家族企业，会发生什么呢？有数据显示，未来5~10年，中国将有300万家族企业面临传承。

    财富的归宿

    人的观念、行为以及后来的成就，很多是由当时所处的经济和社会环境决定的。在充满饥饿感的竞争市场中，企业家往往因为消灭竞争占据支配地位而获得巨额财富，但财富的转移使得他们最终成为了改变世界的人。

    1891年，斯坦福大学成立，由时任加州州长的富豪利兰·斯坦福和妻子捐赠，大学以其伤寒去世的小儿子小利兰·斯坦福为名，利兰·斯坦福告诉妻子：以后所有加利福尼亚的小孩都是我们的孩子。斯坦福的财富来源途径，是利用州长和参议员的职位对掌控加州政坛，阻止竞争对手进入而控制铁路运输，以此长时间聚集财富。

    1910年，洛克菲勒基金会成立，其捐赠时间跨度之长、规模之大和成就之显著，领衔美国及至全世界公益事业。1913年，洛克菲勒做出决定，在当时的中国北平筹建一所最好的医学院和附属医院，至今仍是中国最好的医院和医学院。洛克菲勒主导市场，主要是利用美国南方改良公司的协议，向克利夫兰的炼油商施加破产威胁，之后收购这些企业达到行业垄断。

    1911年，卡内基基金会成立，宗旨是增进和传播知识，并促进美国与曾经是英联邦海外成员的某些国家之间的了解。2006年，巴菲特宣布将85%的财产（约370亿美元）捐给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他送给盖茨一本钢铁大王安德鲁·卡内基的《财富的福音》，盖茨读此书并以警句“拥巨富而死者耻辱”自勉。卡内基巨额财富的由来，则是他的上司兼导师汤姆·斯科特把一些股票隐藏在其名下，这件事成为他摆脱卑微地位、一跃走上财富大亨的最初契机。

    2000年1月，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成立，旨在促进全球卫生和教育领域的平等，盖茨将近580亿美元的资产捐献给基金会，其进而成为资产规模最大的慈善基金会。世界首富的财富来源同样充满传奇，公司创办之初，DOS并不是微软开发的，大多数构思与微软没有关系，微软也没有为开发出过资金，因此微软公司获得DOS所有权的合约后来被奉为“世纪协议”。

    捐赠的动机

    梭伦改革时，富人为了政治投资而进行捐赠。公元前594年，梭伦当选为雅典城邦的“执政兼仲裁”，通过改革将财富与担任公职的资格结合，提高了财富在社会中的影响力。当时的富人为了证明担任公职资格而踊跃承担公益事业，富人追求荣誉以保持特权地位。

    柏拉图捐赠财产资助门徒进行研究。公元前387年，古希腊人柏拉图在雅典创立了“柏拉图学院”，致力于对概念、理论、宇宙及认知的研究，将学院连同一片肥沃的土地捐赠，柏拉图学院是世界上最早的非营利组织之一。

    佛教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显著的特征是普遍的社区公益活动，3世纪开始，很多人遇到困难寻求寺庙的帮助；道教在其蓬勃发展的时期，也是以普济众生为怀，参与修桥铺路等公共设施建设。

    中国传统社会的最大特征是宗族互助，以北宋范仲淹的义庄为滥觞，利用田租以赡族人。与历代王朝国家的政府救助相比，宗族互助在直接性、效率性、广泛性、针对性和有效性等方面具有独特优势。

    中世纪欧洲教会凭借组织和影响统揽公益事业。由于教会征收捐税，救济的贫困多因教会剥削行为所引起，且不肯以教会资金作为直接救助，采取迫使教众捐助经费的做法，引起社会严重不满。

    英国王室与罗马教廷决裂，没收了大量教会土地。英国通过立法改变教会统揽捐赠，将捐赠管辖权和统筹权收入政府管理。

    1601年，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颁布实施《慈善使用法》，捐赠的管辖权收归政府。1620年，一批英国清教徒乘坐五月花号帆船抵达美洲大陆，慈善的基因从英国源源不断流入美洲，为后来美国公益事业的发展奠定基础。

    美国带动了捐赠组织化的发展。1750年到1800年，美国建国初期提出允许非营利组织以及其他的公民组织、协会、社团的成立。特别是19世纪中期以后，很多成功的企业家积极参与社区建设，把商业理念带入公益事业中，极大地促进了教育和医疗，还形成了大量的有全球影响力的非营利机构。

    参与方式正在变化。老一代企业家选择进行遗产捐赠，现在的年轻企业家习惯将财富捐出去并参与管理。2015年，1984年出生的扎克伯格宣布将持有的市值超过700亿美元的Facebook股权99%捐出，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笔捐款。

    捐赠的动机是多元的。无论是基于宗教信仰意义上的价值观认可，还是作为理想主义者改变他人命运的美好愿望，或是基于同理心、亲戚及周边朋友因为某种社会救助类的问题受到影响等，包括基于社会价值的交换、政治投资，提高个人或者企业的社会地位，都是对美好社会的一种愿景。

    为先行者鼓掌

    14世纪中叶至16世纪在欧洲发生的文艺复兴，提出了以人为中心而不是以神为中心，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主张人生的目的是追求现实生活中的幸福，人是现实生活的创造者和主人。

    随着生产力和专业化的不断进步，1820年以来人类经济呈现出爆炸性的增长，现代资本市场与通信技术、科技创新驱动的经济快速增长。今天的繁荣大都来自100年前的发明，汽车、飞机、电器等在1900年时并不存在。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如何才能保持持续的增长与繁荣？

    差距一目了然。长江商学院教授薛云奎对中国制药行业128家上市公司分析，2018年总收入6157亿元人民币，销售毛利3006亿元，销售费用占毛利51.23%，研发费用仅271.8亿占比销售毛利的9.04%，中国药企一半毛利用于推广营销；相比之下，美国辉瑞制药一家企业2018年销售收入536亿美元，18.88%毛利用于研发。

    进步正在发生。一年前，华为公益广告片《基础研究与基础教育》在CCTV-1首播，发出了“让教师成为最伟大的职业，用最优秀的人培养更优秀的人”的时代声音。在这部3分钟的短片里，出现了很多中小学课本里的科学大咖，他们厚积薄发而取得的划时代突破和脚踏实地、不懈探索的精神，今天，仍在造福社会，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

    华为公司2018年销售的总收入7212亿元人民币，净利润为593亿元人民币，在研发上的投入费用高达1015亿元人民币，若将研发费用降低一半，净利润实现翻倍增长。2018年中国研发总投入是19677.9亿元，华为一家企业研发经费占比总量5%左右。

    无独有偶。曹德旺的成就同样令中国企业家们侧目，福耀玻璃占据国内市场70%份额，全球市场30%份额；他创办河仁基金会，累计捐赠超过80亿元。曹德旺说，中国的希望在于中国人自己的觉悟，如果每个行业都有人执着地把自己的事业与国家联系起来，而执着于这项事业的人，不但能够成为自己这个行业的领袖，为自己与社会创造财富，而且有机会跻身于世界这个大舞台，为世界创造价值和财富。

    财富的分配井然有序，本质是以追求进步为前提的能力和目标。开放的时代，新技术和财富带给人类的，最终将是更加幸福和快乐的生活。人的本性是不会发生变化的，遵循规律并推动财富发挥出更大的价值，我们为先行者鼓掌！（本文作者系《公益时报》社总编辑）

    ■ 赵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