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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1日,2018中国公益年会将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隆重开启,本届年会将围绕“时代洪流中的企业家精神”这一主题进行深入探讨。 日前,著名管理学家、田涛确认出席本届年会并担任主旨演讲嘉宾。作为多年深耕企业管理和组织研究的业内专家,他认为在过往的40年来,中国形成了人类商业史上最波澜壮阔的一次经济大潮,而大潮漩涡的中流砥柱者则是企业家阶层。 “大机会时代拒绝机会主义。”这是田涛对当下中国企业家发出的呼声。以下为田涛在多年研究企业管理的基础上,对于“企业家精神”所作的时代辨析。 做一个本分的生意人 真正伟大的企业家无不呈现着深刻的悖论。 他们是理想主义者,梦想家,是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的信使,比如乔布斯、艾隆·马斯克,比如任正非;但与此同时,他们又是超级实用主义者。 赚取更多的财富,是任何一个企业家命定的职业属性,这也从根源上决定了企业和企业家的生存法则:数字的增减与好坏的背后是你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因此,任正非说,“活下去”是华为的最低纲领,也是最高纲领。 但伟大与平庸的企业家的不同则在于:赚钱的目的是什么。前者是为了一种理想、一种使命,财富则是撬动梦想的工具,后者发财就是为了发财。 企业家应是积极的风险承担者。他们天然地对风险怀有兴趣,某种意义上正是对风险的拥抱与抵抗,才能让他们真正展现出勇气、洞察力、意志力,以及对团队的感召力。但他们也是极端的趋利避害者——谨慎乃至于保守与他们对风险的偏好集于一身。 企业家应是偏执的守拙者。不讨巧,不取巧,“一条道走到黑”、走到光明处,也许就引领了世界。华为30年间坚守主航道,拒绝多元化,拒绝机会主义,30年后成为全球通信行业的颠覆者、领先者,而世界500强中的多数西方公司也大抵如是。 企业家应有柔软的同理心,也应是最坚硬的孤独者。伟大的企业家、甚至包括一个合格的企业家或管理者,他必须拥有一种特质:同理心。已所欲,人之所欲。自己谋求财富与权力的扩张,追求聚光灯下的荣耀与辉煌,你的同僚、部属、员工又何尝不这样?因此,财富不可独享,权力不可垄断,成就感应当共享,唯如此,才能有上下同欲、同心、同力之上的众志成城。当然,同理心不仅体现在企业内部,还包括对客户的同理心,对社区和大众的“共感”。与此同时,卓越的领导者又无不是孤独者,坚硬的孤独者。 优秀的企业家还应具备几种超乎寻常的能力。 一是发现发明的能力。优秀的企业家对任何社会来说都是最稀缺的品种,他们是资源的整合者,是“无中生有”的冒险家,敏于和善于从实验室的科学发明中捕捉改变人类命运的技术潜质。 我们必须承认,美国那些曾经伟大的企业比如摩托罗拉、依然伟大的企业比如IBM和微软、新崛起的伟大企业比如谷歌和亚马逊,它们无不有过这样的辉煌:把一个科学原理、一个实验室的公式转换为一种技术创新,进而把技术的颠覆性创新转化为颠覆性的创新产品,然后受益于大众。 二是推行大众化的本能。把发明转换成技术,把技术转换为产品,再把产品推向消费者,我们大多数成功的企业都拥有第三类本能和能力。但遗憾的是,我们相当多的企业通过自我积累、通过资本化,拥有巨额的资本存量,但却不愿意向上游的基础研究、原创技术进行投入,甚至许多企业的研发经费(包括应用技术的研发)远低于营销费用。 三是颠覆者与“盗火者”的双面一体。处于追随者地位时,他们是“掀桌子”的英雄,是技术、产品、商业模式的破坏性创新者;而当他们站在领先者、领导者地位时,他们依然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普罗米修斯气质:为人类做“盗火者”、探险家、引路者。 四是观念的纯粹性与职业的纯粹性。企业家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能以为创立了一家了不起的、准了不起的企业,就代表着一个企业家无师百通,有能力对大千世界诸般事物、诸种事件“指点江山”、挥斥方逎,更何况在今天这个技术日新月异变化、社会剧烈震荡的时代,企业家倾尽全部身心,专注于自身行业与自身企业,也不见得能够应对眼下的挑战与未来的冲击。 以上是关于企业家精神的通识。但对于今天的中国社会来说,在这些通识之外,我们似乎更需要一种源自于西方工业革命以来的古典企业家精神:做一个本分的生意人。 雄心壮志VS.贪得无厌 我们应该崇尚和张扬古典的、传统的企业家精神,竭力做“纯粹的生意人”,与此同时,也必须对“企业家精神的暗疮”保持警觉与警戒。 一流的企业家无不怀有强烈的企图心,旺盛的欲望与旺盛的精力似乎是他们的天赋特性。然而,对一些人来说,奋斗奋斗奋斗,摆脱了物质的饥渴,成为千万富翁、亿万富豪,甚至成了财富金字塔顶端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稀有物群”之后,他们却活得不快乐。 我们周围有一批这样的活得不开心的富人们,财富积攒的越多越不快乐——这几年,不止一位企业家向我袒露过这样的苦恼。 雄心壮志当然是好的,但雄心壮志和贪得无厌往往是一墙之隔。 财富不应成为禁锢企业家精神的“铁笼”,相反则是“轻飘飘的斗篷,随时可以将其甩掉”。卓越的企业家无不有一种“救世的气质”。 中国企业家普遍面临的精神困惑也许正在这里:赚钱的意义何在?财富是目的还是工具? 一个病态的商业逻辑 近年,一些怀有一夜暴富心态的创业者,在公开或私人场合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鼓吹类似的观点:野蛮生长,降维打击,唯快至上,垄断为王…… 导致的结果是,什么有害无害,假货真货,假数据真数据,假信息真信息,侵权与否安全与否……都不重要,都可以轻视以至无视。 一切都为业绩的火箭式增长让路,为市场的跑马圈地让路,为“一家独大”的老大地位让路,为威风八面的独角兽让路,为估值和市值让路…… 有学者私信于我:先作恶,后洗白,某某公司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不敢苟同。我们毕竟已经改革开放40年了,市场经济和法治化建设也毕竟40年了,我们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早该告别原始积累期的丛林法则了。 在一个喧哗、喧闹的时代,企业家最需要的是自我怀疑和自我审视。极端点说,中国的企业家可以不读管理书籍,但不能不读中外历史。读史使人明达而知进退、知荣辱、知行止。越是握有权柄和拥有财富的人群越要有大历史观。 历史有一条逻辑亘古未变:上升者必有顶点,上升快的,垮下来就更快。 富不过三代之兴衰律 这些年研究组织兴衰律、兴亡律,从美第奇家族,到胡雪岩帝国,到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一批民营企业,大致都逃不出这样的轨迹:初创时勤劳节俭,凊明克已;发展到中期,即所谓繁荣期、成熟期,开始奢华失度,奢靡无算;到了晚期,就是溃烂,刹不住车的从上到下的人性溃烂、文化溃烂、组织溃烂。 富不过三代?如果我们剥离掉外部环境历史治乱的周期律,看到的则是一个冰冷的组织自身、家族自身的兴衰内因:曾经赖以崛起的基因衰变了——活力衰减了、孱弱了乃至于丧失了。 富不过三代?那是传统农业时代中国名门望族的盛衰律。而在今天这个竞争高度透明和残酷的信息时代,葆有二代的兴盛恐怕都不易。而事实上,在第一代的身上,我们已经目睹了太多的速成与太多的速朽。 有学者认为,新教文明与儒家文化虽是完全不同的两大思想体系,但二者有一个共通点:主张劳动是人的天职,崇尚勤奋;同时训导人们要懂得节制、克制。勤劳致富的另一面是节俭。 “巨婴心态”与机会主义 中国经济一个显著特征是:政策驱动模式。 中国企业家中为数不少者也患上了一种“巨婴心态”的政策依赖症。许多企业家都是半个“时政家”,几十年在政府文件、领导人讲话、政府报告、报纸社论的字里行间期待或失望,亢奋或忧惧,在一波又一波的产业政策变化中捕捉机会、变换战略、调整方向,也的确有相当一批企业总是能踏准政策潮变的节拍,抓住了诸如房地产、矿产、金融证券、重化工、新能源、大农业、互联网+、文化艺术……等等机会,并获得短期的暴起和急剧的规模扩张,但这种政策驱动的非理性冲动在带来非理性繁荣的同时,是诸多企业的“肥胖症”:大而不强,大而虚弱。 令人叹腕的是,一些第一代的制造领域的优秀企业,也在过往的20年左右,定力不够,随风起舞,四面出击、八方布局,偏离了主航道。而稍具规模的县级以上企业大都涉足了房地产,更具规模的企业大多涉足了金融业,房地产与金融曾经在一些企业家眼中是最大的金矿,如今却是两大“风暴眼”。 金融从业者是黄金堆边的“守护人”,但没有一分银子是他或她的,他们只是信托者,这就决定了金融的本质第一是风控,第二还是风控,第一是节制欲望,第二还是节制欲望,其次才是创新。但当大批的穿牛仔的冒险家、淘金者们闯入金融圈时,就离灾难不远了。 85后、90后这一代中国青年,这十年他们耳濡目染了太多一夜暴富的财富神话,走上社会后,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成了躁进的机会主义者,都市街巷遍地而起的咖啡馆到处都是青春燃烧的面孔,和焦灼兴奋的“赌徒们”——几年前最发烧的是P2P与众筹,而今最新潮的是虚拟货币与区块链…… “一次赌徒,一世赌徒”。然而,赌场不再有了,也不能再有了。 (08版答案:马蔚华、徐永光、王功权、项兵、任志强、姚洋) ■ 本报记者 文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