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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6日,在清华大学举行的世界公益慈善论坛闭幕。闭幕式上的圆桌对话,请来了五位高校公益研究院院长:清华大学公益慈善研究院院长王名,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公益创新研究院院长康晓光,中山大学中国公益慈善研究院执行院长朱健刚,台湾政治大学社会科学学院院长江明修,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公益创新研究院国际院长、宾夕法尼亚大学副教授郭超。 在北京师范大学法学教授刘培峰的主持下,院长们就公益智库如何建设发展展开了对话。那么,作为公益行业的智慧来源之一,目前高校公益研究院究竟能做什么,在做什么,他们对公益行业又是怎么看的呢? 如何从小作坊到研究院? 刘培峰:中国的研究院过去都是自留地、小作坊,组织的人格和创始人的人格高度统一。现在大家都在变化,怎样从个人魅力型的组织转向一个常规组织? 郭超:我作为一个所谓的国际院长,其实主要是辅助常务院长。刘老师说每个中心或者研究院都和创始人的人格有很密切联系。人民大学比较特殊,就是有双重人格,有康晓光老师的人格,现在多出一个国际院长。从治理结构上讲,是一个违反科学的设计。但我们主要想怎样能通过一个治理结构上的创新,把本土化和国际化更好地结合起来,我们希望通过这个结构,既使研究院有延续性,同时也能不断地把新想法带进来。 朱健刚:我认为有三个要点去推动可持续发展,第一个是要有好的长远战略,既要让学术界认为可行,也要让捐款人认可。第二,人非常重要。我只是执行院长,我们的院长是副校长,据说是良心最好的一个副校长,非常重要,在政治上保驾护航。第三,钱很重要,钱真是很难,我去负责筹款,还学了好多课程,发现没有多大用处。我们要跟慈善家去募捐,我想有了钱、有了人,有了总是让人激动的战略就能持续下去。 江明修:我们是学院,跟研究院的情况不太一样。台湾整个学制跟大陆不一样,我们的院长是经过全体选举,委员会通过,再校长全选,所以很复杂。我们的公民社会研究中心跟研究院比较接近,刚才朱健刚讲钱很重要,其实我的看法不完全一样,你想做什么事,一定要讲得很清楚,会讲故事,当你把你的愿景讲清楚的时候,钱和人都会来加入。 康晓光:机构如何从个人魅力型一直到制度化的阶段,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问题,实际上所有的机构文化都是老大的性格,领导人的禀性和机构文化是紧密相关的。有一个开阔的心胸特别重要,这方面王名做得就特别好,一直在努力地搭平台,非常包容、圆融,就是海纳百川。 王名:坐在这个台前的我们五位,其实我们都在改变历史,我们还不是处在历史的节点上,我们都处在起点上。组织的改变,我是去年开始面对这个问题,原来还可以,反正就按自己的性格做就行,但后来发现不行了。我非常认同健刚说的,第一个是战略,我们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去做战略,最后凝练出来的愿景有八个字“卓越公益,化成天下”,我们又提出了研究框架。第二个是人。第三个我认同江老师讲的是事,一定要找到当下你必须要做的,同时又能够集中力量去做的几件事情。我们过去一直在找,一直没有特别明确。 公益慈善学科核心要做什么? 康晓光:一个大学的研究院,学科建设、人才培养、研究、政策倡导、舆论影响或者参与一些实务的工作。在这些背后又是为了什么呢?比如说我们培养人,我们为什么要培养人?我们要培养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再往前,什么叫积极的影响?我们到底希望什么样的人生是幸福的人生? 如果对人生的价值和社会的价值把握不住的话,我们就说不清,甚至为什么要大学和研究院我们都搞不清楚,搞不清楚的时候,也可以稀里糊涂地随大溜去做。 郭超:康老师刚才高屋建瓴地讲了很多,其实我们今天早上开会他还很恐慌地跟我讲说我们做什么?作为一个研究院,接下来到底战略重心在什么地方,你要推出什么样的产品?说句实在话,目前没有很好的答案。 朱健刚:我们大概做三件事,第一方面,我们着重研究公益慈善与国家治理,因为我们的愿景是想推动中国的社会转型,通过公益转型去推动社会的转型,通过社会转型去倒逼国家治理的转型。第二是立足实验,主要是在珠三角探索社区实践,通过地方实验产生一些政策性的建议。第三个,培养人才。 江明修:我不是辩论,而是否定。我觉得朱健刚这三点中第三点是最重要的,应该先谈第三点,就是培养人才。前面两点,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给国家政策,一般来说都是自嗨而已,或者跟学生吹吹牛的。这个东西要抱着一个希望,是有希望的。 王名:我比较认同江老师,首先是人才培养。晓光刚才讲的困惑我也有,强烈地感受到我该做的事情和我能做的事情之间有很大的张力,因为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后来让我解脱的是,觉得为年轻人搭一个平台,是更多地为有志于这个事业的人提供一个更好的舞台,这样就有一种释然。所以培养人就成了我们非常重要的事。另一个与此相关的,抓住一些重要的机会,推动可能的变革。 如何面对现在的环境? 康晓光:刚才有人讲“无欲则刚”,我觉得大欲则刚,当你有大的欲望的时候才能把其他的欲望都放下,当你把其他的欲望都放下的时候,在很多事情上就可以刚得起来。知之而定,而静,而得,大学之道是讲得很透彻的。就是说公共领域的殖民化,资本的力量和权力都在往这里伸手,都对公益和社会在指手画脚,我们还没有完全摆脱权力对我们的欺凌,结果资本的力量又进来了,而且这两个力量再一联手,我们这个领域简直没有出头之日了。所以今天我觉得比十年前承受的压力还要大,因为资本的压力很温柔,渗透力更强,让你更难以去抵御。所以在这个时候说难听一点,既要立牌坊,又要做婊子,这个事非常非常难,是对我下半生非常严峻的考验,好在再做两年我们就解脱了,有更多优秀的人来接手,我对自己不抱希望。 江明修:刚刚朱健刚基本上装着很悲观,其实很乐观,晓光看起来很悲观,他其实真的很悲观,因为我觉得他长久在中华文化的沉浸之下,整个中华面临着很大的冲击,怎样去对接西方文明。我觉得必须有一个自主性的文化觉醒,不然在吸收西方思想的时候会很失落,而且也没有办法太深入。我们还要足够开放一些,你的自主性就会强。同样我们对企业和政府的态度也是这样的,不必跟他们讲说我们是“婊子”,即使是你心里面很像,也不要说自己是“婊子”,但是也不要说自己立贞节牌坊。做事的时候不断地内部对话很重要,包括政府、企业,甚至跨文化之间的对话。基本上我是乐观的,从十年、二十年的角度来看,也许看到很多退步和进步是并行的,可是常年来看这个还是进步的,只要你保持足够的、整体的开放性。 朱健刚:关于环境方面,我是非常愿意相信在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好的一面,我觉得我们所做的工作是激发内心中好的一面、积极的一面。我以前也做一些实务,我没有特别身上很干净的感觉,我认为在中国要做点事,肯定要沾点泥的,对我来讲就好像这方面不是那么强烈。当然最重要的是价值观,人家觉得你还是那样的人,装也装不出来,康老师怎么去立牌坊还是康晓光。我们是依托在社会工作系,社会工作系有一个口号,我们立足地理的南方,关切价值的南方,关注全球的南方,始终是我们这套思想的基本。 怎样在国际合作中讲好中国的故事? 王名:廖晓义在曲阜做的实验,把儒家文化跟社区的重建结合起来,我觉得这是中国故事。我们更希望社会转型、重建过程中间发现一些鲜活的故事,把这些故事的共性、规律,用学术的话语能够挖掘出来,也用一些国际能够接受的话语来讲这种中国故事。 康晓光:以后如果时间特别短,不要问一些通天掘地的问题,这个问题太大。笼统地说,首先你要热爱这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历史要有一个亲切感,对于它的未来要有必要的信心,而且愿意把自己人生的幸福和它绑在一起。首先是情感的问题,然后是立行的问题,治理问题倒是其次,资源的问题也不是太重要,今天中国的也不缺钱,也不缺人,所以我尽管对当前的一些事情不满意,但是我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 江明修:我们在讲故事的时候,我喜欢听的是一种乡野的故事,很小很小的故事,而且每个地方都有它的小故事,这个时候就会出来一个更美好的大故事。一开始用大来剖题的时候就很危险,我看到宁波有个学者写的一本《天同道上》,他说宁波地区的慈善1949年以后断掉,真正1995年开始恢复,这些故事都不能不谈。所以要从未来学习,可是过去和现在都要去谈到文化的根本,是什么造成这些制度或者这些故事出来?这些反思对中华文明和西方的整个对接都是非常关键的。 朱健刚:我们要创造中国故事,在珠三角做实验,介入到当地的地方社区的发展过程中,慢慢地去从服务到治理的转变,到社区文化再造。所以生产和创造中国故事是我们的一种手法吧。 (根据现场实录有所删减) ■ 本报记者 王会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