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18日，上海国际自然保护周启动，在这个周末的清晨，许多市民涌进了同一天开馆的上海自然博物馆，为了一睹前来参与剪彩的姚明。

    “保护生物多样性，拒绝消费受保护的野生动植物及其制品。”这位大个子的出现仍然让台下的闪光灯闪烁个不停。自从退役以后，姚明将相当大的一部分工作重心放到了公益上面来，除了在国内170多所小学推广“希望小学篮球季”之外，他参与的保护大象、犀牛及鲨鱼等野生动物的公益活动在国际上曝光率也颇高。全球最权威的大象行为研究专家乔伊丝·卜尔博士(Joyce Poole)就曾表示很欣赏姚明对于保护大象所做的努力，她认为公众人物的参与势必能带动很大一部分人，尤其是青少年的动物保护意识。

    当天，姚明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到了他在非洲探访大象的经历上，用切身感受呼吁在场的观众对象牙制品说“不”。

    四天以后，一个关于大象的好消息传来：民间机构雅昌艺术市场检测中心发布的报告指出，2012年中国开始在拍卖市场限制象牙交易，当年牙雕拍卖交易量为400余件，是2011年的二十分之一；2013年的交易量为2012年的一半；2014年的春拍中，牙雕拍品成交47件。这一串数字显示着中国的象牙雕刻品拍卖量正在急剧萎缩，而中国是象牙贸易的重要消费国之一。

    无法令人乐观的大象危机

    然而这样的数据并不足以令大象数量的下降趋势减缓——作为世界上现存最大的野生动物，其数量在过去的30年内下降超过60%，这个趋势仍然在加剧，而主要的原因就来自象牙消费。

    去年6月，“萨陶”的丧命仍然让人记忆犹新——这头因其长度及地、每根超过45公斤重的巨型象牙而闻名的世界上最大非洲象，在它的尸体被发现时，其整个面部被残忍地砍下。

    连这样一头备受关注的大象都无法逃脱被盗猎的命运，可以想象，笼罩在今天不足50万头的非洲象头上的非法象牙贸易阴影是如何地阴森。

    事实上，盗猎造成的非洲象死亡率已经超过了大象种群的自然增长率。根据联合国《濒危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简称CITES公约）秘书处2014年6月发布的报告，非洲地区非法猎杀大象的数量在2005年前后开始急剧上升，2012年至2014年中，惨遭非法猎杀的非洲象数量每年均超2万头。

    肯尼亚NGO“拯救大象”(Save the Elephants)的创始人伊恩·道格拉斯(Ian Douglas)认为，如今新一轮屠杀非洲象的浪潮在许多方面都比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危机要严重得多。“尽管中国远在地球的另一端，但中国掌握着非洲象的未来。”他同时指出。

    “拯救大象”2014年6月发布的报告称，中国市场上的象牙原料价格从2010年的每公斤750美元上升到2014年的2100美元，象牙价格的飙升推动了非洲各地偷猎和杀害大象的趋势。报告称，由于中国市场的象牙价格是非洲当地的十倍之多，为那些有组织的犯罪创造了可观的收益。

    对象牙的盗猎还仅是非洲象的梦魇之一，更有不少的幼象被强行从母象身旁剥离，运往世界各地的动物园。2014年11月底，《公益时报》就收到来自非洲的消息，有34头来自津巴布韦万盖国家公园(Zimbabwe Hwange National Park)的幼象将被运往上海，具体目的地不得而知，但购买者来自中国的精英阶层。

    乔伊丝·卜尔博士曾不遗余力地在世界各地发表演讲，告知人们大象这一物种从群体中剥离后，无论从身体和心理上，都难以适应被圈养的生活。科学指出，处于2岁至5岁之间的幼象，也很难适应脱离母象的生活。更不用提许多中国的人造大象生活场所根本达不到CITES公约或世界动物园联合会给出的最低标准——2012年，4头津巴布韦幼象在寒冷的冬天被运到中国，其中两头在抵达一家动物园后就很快死去。

    大象保护的国际博弈

    1989年，国际社会发出禁令，全面禁止象牙的国际商业性贸易。几个月内，合法与非法的象牙市场崩溃，象牙制品价格暴跌。象牙制品需求大减，交易随之急剧下降，大象数目开始回升。

    但8年前，中国和日本以“传承传统文化”为由游说CITES，使得后者宣布这两个国家为“允许象牙贸易国”，中国可以与非洲南部国家进行合法的象牙贸易。

    2008年，62吨象牙从非洲的仓库运往中国，这意味着，黑市象牙贸易的大门也被重启——合法象牙供给远远满足不了巨大的市场需求。从2007年到现在，中国的象牙加工厂从原来的9家发展到37家，销售网点从31家销售商扩展到近150家，翻了五倍。如今，一只象牙在黑市上能卖到6000美元，相当于一个普通非洲工人年收入的十倍。

    而在非洲，37个拥有大象的国家在大象保护上的立场也并不统一。如肯尼亚等依靠生态旅游业的东非国家主张完全禁止象牙贸易，而南部非洲的大象种群较大，人与象在土地使用等问题上的冲突在逐渐加剧。

    南非、纳米比亚、博茨瓦纳和津巴布韦就曾经申请解除禁令，从而让他们可以合法销售象牙。坦桑尼亚、赞比亚和马拉维也动摇过本国关于禁令的立场。而以上这七个国家拥有的非洲象数量占全体非洲象的75%。

    然而，建立一个人性化的、合法的象牙市场是不可能的。支持这样一个市场，首先需要大量用于支持非洲人性化、可持续交易市场的资金。其次，这个市场还需对非洲当地人民产生保护大象起到激励作用。当前，并没有这样一个可行的市场框架。

    今年4月7日，肯尼亚公益机构WildlifeDirect的领导人保拉·卡胡姆布(Paula Kahumbu)在CNN上发表文章，认为劝说买家放弃对象牙制品的痴迷是徒劳的，“唯一的办法是永远禁止象牙制品交易，包括国内与国际”。

    中国境内的努力

    2013年3月，在泰国曼谷举行的CITES公约签署国会议上，八个国家被指控对掠杀大象负有直接或间接的责任：肯尼亚、乌干达和坦桑尼亚负直接责任，马来西亚、菲律宾和越南对运输象牙负责任，而中国和泰国对象牙消费负责任。

    为此，中国政府也以正面姿态进行回应。2014年1月6日，中国政府在广东东莞进行了首次大规模销毁走私象牙活动，销毁了6.15吨所查没的象牙。在中国开展工作的多个国际组织对此次政府销毁走私象牙的行动都表示了肯定。

    联合国和平信使、根与芽环境教育项目创始人珍·古道尔博士(Jane Goodall)也表示：“将罚没的象牙销毁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决定，这向全世界包括非洲国家展现了打击非法象牙贸易的坚定决心。”

    2014年5月，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肯尼亚访问期间，参观了内罗毕国家公园焚烧象牙纪念碑，并强调将加强同当地及其他非洲国家在保护生态和野生动物方面的合作。今年2月7日，国家林业局发布公告，宣布实施临时禁止进口CITES公约生效后所获的非洲象牙雕刻品措施，为期一年，要求中国公民不要购买和携带象牙雕刻品入境。

    而在中国民间，至少有以下这些国际组织在孜孜不倦地进行着倡导保护大象的项目，它们是（按字母排序）自由天地基金会(Freeland Foundation)、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自然资源保护协会(NRDC)、根与芽环境教育项目(Roots & Shoots)、大自然保护协会(TNC)、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和野生救援(WildAid)。

    其中，IFAW做过的一项调查显示，70%的中国公众并不知道获取象牙需要杀死大象，而83%的公众在了解该事实后表示会停止消费象牙。由此，IFAW于2010年设计制作了“妈妈，我长牙了”公益广告，投放在机场、地铁、公交和社区中，辐射上亿人群。该广告的评估调查显示，75%的中国城市人口曾见到这则广告，广告有效地将象牙消费的潜在人群比例从54%降到26%。而在已有象牙制品消费行为的人群中，这则广告将承诺“未来不消费象牙”的人数翻了一番，其比例从33%提升到了66%。2014年底，IFAW又联合11位中国意见领袖拍摄了一组倡导保护大象的公益广告，其中包括王石、王珞丹、李宇春、张越等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

    今年4月的第46个“世界地球日”当天，根与芽环境教育项目也正式启动了“大象守护者”项目，旨在让青年人在了解象牙真相的基础上行动起来，推动整个社会消费观念和行为的改变。

    对于拯救大象，IFAW亚洲地区总代表葛芮曾多次发表文章传递观点。“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销毁血迹斑斑的象牙，而是要从根本上终止致命的象牙贸易。”葛芮说。

    ■ 本报记者 高文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