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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我跟随中国青少年发展基会的一个项目团队去湖北省五峰县。五峰是一个集老、少、山、边、穷为一体的土家族自治县。全县境内都是山,没有高速、没有国道,没有水路、没有铁路,都是盘山路。 在山里,我们走访了一个女孩何志娇,那一年她十二岁。志娇的爸爸是从四川流浪到湖北的流浪汉,妈妈有智力障碍,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傻子。家里还有个半岁的小弟弟,是妈妈上厕所时生下的。志娇全家四口人都住在舅舅家,因为自己家的房子下雨天冲垮了,两个舅舅都是快四十岁的老光棍,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 青基会的项目是捐赠人一年捐365块钱跟孩子结对。五峰县共结了100对。当时是暑假,志娇特别高兴,因为放暑假不用花钱在学校吃饭。青基会的项目官员问她,欢不欢迎姐姐来家里做客。小女孩半天没抬头,然后小声说,你们怎么不早点来,她有一个同学住在另一座山上,因为买不起午饭也带不起土豆所以辍学了。志娇说你们早点来,能给她一个名额就好了。 我在做“禁毒”报道时,认识了一名年轻的禁毒社工,叫袁献远。他二十几岁,帮助过两百多名吸毒人员,其中有黑社会大哥,有初中生,有卖淫女,也有母亲。 他做过统计,这两百多人中,只有八人在一年内没有复吸。我问他:“戒毒是世界性难题。吸毒人员的复吸率在90%以上。你今天努力帮助的人明天可能又进了戒毒所。做这样一份工作,你何来成就感?” 他说:“虽然这些人可能复吸,但在干预的过程中,他们对毒品、对家庭、对自己健康的认知都多少会有改变。对于他们而言,吸毒与戒毒不断斗争的过程也远比一直吸毒好。” 2014年,袁献远自己注册了一家公益机构,在深圳,叫清醒人生。 2011年,我到云南宁蒗采访,遇到了一个女孩。我采访时习惯用A4纸,折成一叠拿着。这个女孩跟了我很久,终于在教室外偷偷问我:“姐姐我能要几张那个白色的纸吗?”她说没见过这么白这么光的纸,小卖店里的作业本都很薄,还要七毛钱,一周买两本,正反两面写都不够使。 我把剩下的A4纸一股脑塞给她,还把这个故事发了微博,很多人给我留言。有意思的是,一个网友叫“社会主义成长下的华哥”留言说自己是修复印机的,他下决心要提高修理技术,让机器不再卡纸,不再浪费。后来华哥还私信要了这所小学的地址,给女孩寄了一箱纸。 去年三月,西非爆发埃博拉病毒,塞拉利昂是重灾区。医疗救援组织“无国界医生”第一时间派了志愿者团队,邹纬是这个团队里唯一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医生。 我见到邹纬时是她回国第二天。那时“无国界医生”在西非的团队已经有23名医生被感染,13名不幸去世。邹纬说死亡让疫区的每个人都万分谨慎。在进入隔离区之前,他们必须穿上防护服,带好眼罩、口罩、头罩,任何一寸皮肤都不能暴露在空气里。埃博拉无任何疫苗或治愈方法,它的传播途径主要靠与病人接触,一滴汗都可能传播病毒。 一个女人,在炎热的非洲,每天跟七窍流血的尸体打交道。我问她靠什么战胜恐惧,她笑了笑,说她是一个工作了近20年的医生,她的上一个支持项目是在阿富汗。 我想分享的主题是:是什么?讲完了这几个小故事,我想说,公益的意义就是让那些被命运苛待的人,生活会有一些变化;让那些普通人暂时忘掉人性的弱点,抑制住冷酷而心存善念;让那些无论时事波澜和社会演变,都始终不言乏力、不言放弃的人更有信心! 我庆幸我是名记者,可以记录这些和我有关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