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14年6月5日，阿拉善SEE公益机构举办了“从沙尘暴到雾霾”的主题论坛。

    成立于2004年6月5日的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是由中国近百名知名企业家出资成立的环境保护组织，是会员制的非政府公益组织。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旨在改善和恢复中国内蒙阿拉善地区生态环境，从而减缓或遏制沙尘暴的发生。与此同时，推动中国企业家承担更多生态责任与社会责任。

    2008年底，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发起成立SEE基金会，SEE基金会通过“项目资助”、“机构资助”、“绿色领导力”、“青国青城”、“SEE·TNC生态奖”等资助通道，直接投入累计超过6000万元，支持了将近400个环保公益团队的成长。

    2004至2013年这十年时间，SEE与当地农牧区社区公众、相关管理部门合作，为当地探索可推广的荒漠化防治工作模式。一片片梭梭林恢复生机、节水农业逐步推行。据了解，SEE在阿拉善当地累计开展240个项目，新增、恢复植被约15万亩，保护植被200万亩，与1500户农牧民一起创造可持续的生产生活方式，节约地下水近700万方，相当于3000个标准游泳池。

    目前，SEE的企业家会员已经超过300人，每位会员每年捐赠10万元支持SEE协会和基金会的环境保护工作，并且参与机构治理，因为这些企业家会员的源源输入，SEE在环保公益领域的投入累计约1.6亿元。

    理事会的成员由全体会员选举产生，每两年换届，刘晓光、王石、韩家寰、冯仑历任前四届会长，马蔚华、任志强、刘晓光、戴志康历任前四届监事长。这些商场的成功人士，也在另一个舞台上粉墨登场。《公益时报》记者通过采访梳理，试图为读者展现出历任会长与公益同行的台前幕后。

    刘晓光的“忽悠”：企业家要被记住

    会长档案

    阿拉善SEE创始会长

    首创集团董事长

    任职时间：2004.6—2007.12

    任职履历：

    *2004年，为改善华北地区的沙尘暴问题，发动几十位企业家成立了阿拉善SEE生态协会；

    *2005年4月22日，推出了民间环保奖项——SEE生态奖，奖励草根环保先锋人物和机构；

    *2006年，经多名企业家、专家实地考察，确定了阿拉善SEE第一个业务战略。

    2014年6月5日，在阿拉善SEE公益机构（以下简称SEE）十周年的论坛上，当被问到“创建SEE是你一生中最骄傲的事么？”时，刘晓光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觉得我挺伟大的。

    十年前，2004年6月5日，选择世界地球日这一天，SEE筹备组在阿拉善月亮湖召开了成立大会。机构的法人登记名称为：阿拉善SEE生态协会。

    为什么要成立这样的协会？为什么在阿拉善盟登记？故事还需从2003年的国庆“黄金周”讲起。彼时，为期四天的中国企业家论坛在内蒙古阿拉善盟月亮湖旅游度假基地举行，30多位企业家和媒体人应邀参加，时任北京首创集团总经理的刘晓光即为其中之一。

    企业家们下榻的宾馆由北京九天汉成公司投资兴建，刚刚开业一年。作为公司董事长的宋军组织企业家们前来旅游主要为了推销自己的沙漠生态旅游业。所谓“生态”是他认为发展肉苁蓉产业与保护梭树之间可以有效结合，进而有效防治沙漠化。而宋军本人也做生产肉苁蓉酒的生意。

    宋军所宣传的“生态旅游的社会意义”打动了刘晓光，再加上几天来对沙漠化的实地考察，更让他产生了深刻思考。与其同行的一位记者后来在报道中写道：“在看到漫漫黄沙中的枯树枝时，他领悟到人类和自然的关系：人类对自然的毁坏有多大，就会遭到自然多大的报复；在登上海拔最高的那座沙梁时，他感受到了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每个人就像沙子一样微不足道，亿万富翁算得了什么？”

    而参与了SEE前期筹备工作并曾担任过SEE秘书长的杨鹏在分析刘晓光的此次沙漠之行对于SEE的意义时则表示：“这次旅游过程并没有讨论或提出与筹建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有关的任何内容。但是，刘晓光对荒漠化的体会及刘晓光、宋军、杨平（作者注：时任《华夏时报》执行总编，SEE首届秘书长）、高文宁（作者注：时任新加坡耀恒咨询公司董事长，SEE首届副会长）在这个特殊环境下形成的特定人脉关系，成为后来SEE得以筹建的重要条件。”

    2004年情人节，SEE召开了第一次筹备会，刘晓光的思路已经很清晰：把商业与公益严格分开；动员百名企业家；每人每年出资10万元。

    动员的过程中，刘晓光前后打了100多个电话，用华远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任志强的话说就是“忽悠”。但受《散财之道》一书的影响，彼时的刘晓光就已经能“忽悠”到“企业家精神”和“企业社会责任”上。

    这对于许多一夜暴富的中国企业家来说都非常受用。2004年，这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已经有了把“私人财富”转化为“社会认可”的思想萌芽。“一个企业家除了取得物质的奖章，更重要是取得精神的奖章和社会的奖章。不光是赚钱，还要投入到公益事业当中去，为人类多做点儿事情。”刘晓光说。

    十周年的论坛上，刘晓光重复万通投资控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冯仑对他说的话：“你干首创谁能记得住呢？你干阿拉善人们就记住你了。”

    2013年起，刘晓光已经是北京首都创业集团的董事长。

    王石的妥协：萧规曹随

    会长档案

    阿拉善SEE第二届会长

    万科集团董事会主席

    任职时间：2008.1－2009.12

    任职履历：

    *2008年，推动SEE启动阿拉善地区248万亩天然梭梭林保护项目基线调查；

    *2008年12月，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SEE基金会）成立。

    SEE十周年的聚会王石没有到场，身为万科集团董事会主席的他正在英国剑桥。现场视频，隔着大屏幕，王石说：十年来我收获很大，在大自然面前，我学到做企业、做人，妥协是最重要的。

    从“汶川捐款事件”到“中国人没资格住大房子”再到沸沸扬扬的“婚变”，这个自称“张牙舞爪的企业家”总是那么桀骜，无论工作还是家庭，都不惮自己的言行可能带来的后果。

    但在SEE，他不只一次被质疑，甚至被拍桌子，却通通接受了。

    SEE的第一版《章程》（有效期从2004年6月——2004年7月）里规定，每届领导班子的任期为三年（后改为两年一届），至2007年6月5日，以刘晓光为会长的第一任领导班子任职期满。2007年7月28日，SEE迎来了首次换届选举。

    选举实行民主制，凡在上一年交纳会费的理事会员及在选举前交纳会费的新会员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选举实行差额选举，无记名投票。大会有效票数86票，最终，王石以75票当选会长，接任刘晓光。

    发表当选感言时，王石表态自己将“萧规曹随”，他说刘晓光在成立大会时还很强势，但突然就变了，变得别人说什么他都笑脸相迎。“实际上，他是在适应他发起和开创的非政府组织，他是在调整另外一种做法，如果没有他这样的一种包容，这样的自我批评，自我否定，没有这样一个妥协的精神，显然我们华人圈的企业家是不可能形成这种局面的，所以我讲萧规曹随。”

    当然，在SEE内部，由于规则清晰，“强势”起不到作用。SEE开会不摆主席台，座位不分主次，会长跟所有理事一样，进入会场随意坐，餐费实行AA制。更重要的原因，也许像云南红酒公司董事长武克刚所说：大家都一年交10万块钱，你又不比我多交一分钱，凭什么你说的就是真理，我就得听着？

    武克刚就是跟王石拍桌子的人，原因是他不满意秘书长人选。有人回忆王石当时的表现：攥着拳头，保持沉默。

    “会长就是个受气包。”在后来接受媒体采访时，王石解释：SEE的沟通成本非常高。它不是一个职业的管理团体，而是一个由一百个平等的企业家组成的组织。因为企业家群体本身的一些性格特点，比如气盛、有能力等，协调起来会非常困难。所以当所有企业家都表现自己的正确，显示强势时，作为会长，反而就不能表现强势了。

    王石任职一年后，2008年12月，SEE成立了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SEE基金会），由吴敬琏任理事长。SEE与SEE基金会为一套班子，但收取的会员会费开始进入基金会的账户。

    台商韩家寰：曾担心是“老鼠会”

    会长档案

    阿拉善SEE第三届会长

    大成食品(亚洲)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

    任职时间：2010.1－2011.12

    任职履历：

    *2010年12月，SEE联合气候组织、万科公益基金会、万通公益基金会、老牛基金会、远大集团在坎昆国际气候谈判期间联合主办“中国日”活动。这是中国第一次在此类世界级的会议上，发出来自中国民间的声音；

    *2011年下半年，推动制定了SEE基金会业务战略，为后续业务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大成食品(亚洲)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韩家寰是被高文宁“发展”进入SEE的。这个在业界被称为“肯德基养鸡人”的台湾商人拥有全中国最大的鸡肉加工厂。

    加入SEE之前，韩家寰曾在乘飞机抵达北京的时候遭遇沙尘暴。“只有我那班飞机降落了，情况非常糟糕，我第一次感到沙尘暴的威力。”SEE十周年论坛上，韩家寰回忆着想为环保出一份力的最初动因。

    “后来在北京听了晓光的演讲，我特别感动，我把这份感动带回台湾。晓光说你去找几个台湾的朋友来，我就把台湾的朋友都忽悠来。”作为SEE的第一任副会长，韩家寰主要做“对台工作”，他拉了20多家台湾企业加入。

    早在协会成立不久，同为副会长的宋军坚持“公司主导的产业化模式”，与协会的理念发生冲突后，甚至决定另行成立一个机构。以此事件为导火索，执行理事们在北京开会进行了“自我反思”，并制定制度：执行理事们一年为协会花费多少工作时间要由秘书处进行统计。有理事提出自己每年至少拿出一周的时间为协会工作。

    提议得到韩家寰的响应，他随即表示愿意共同承担。拉朋友入伙的那段时间他压力太大了，“怕没办法跟朋友们交代，第一年的时候，我睡觉都会冒一身冷汗。”韩家寰在十周年论坛上说。此前，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描述当时的担心：“糟糕，这个(SEE)会不会是老鼠会？”

    2009年10月28日，SEE第二次换届选举。在王石“你参选有利于大陆企业家和台湾企业家沟通”的撺掇下，韩家寰走上前台竞选，并成功接替王石，成了SEE的第三任会长。

    有着国际视野的韩家寰试图让SEE与国际接轨：2010年12月，SEE联合国内多家基金会一起，在坎昆国际气候谈判期间主办“中国日”活动，努力让中国民间组织的声音出现在世界级的会议上。

    “人民公敌”任志强：屡败屡选

    会长档案

    阿拉善SEE会长

    华远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任职时间：2014.1－至今

    任职履历：敬请期待。

    毫无悬念——在SEE的所有会员里，得罪人最多的是任志强，选举经历最坎坷的也是任志强。

    单是“监事”一职，他就竞选了三次才成功。2004年6月5日的监事选举中，任志强获34票，落选；2005年10月16日，因一名会员不能再担任监事一职，大会进行增补选举，任志强又落选；2007年7月28日，他再次参加选举，并发表演说：我大概一共参加了15个基金会，在其中6个担任副会长，几乎都是常务理事，都是人家请我的，只有一个是连选几次都选不上的，就是阿拉善……我被称为“人民公敌”，我最大的罪状就是说真话，如果我能当选，我一定也会说真话，起码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最终，任志强打动了大家，高票当选监事，并被选为第二届监事长。事后杨鹏分析：大家感到新一届执行理事会可能会比较强势（王石），所以需要一个强势的人来领导监事会。

    事实证明，任志强果然“不辱使命”：SEE每次开会，监事会都能找到问题。最严重的一次是2008年10月10日的二届一次理事会，执行理事会批准将一笔500万的闲置资金拿去做短期投资，秘书处却在没有理事会授权的情况下又投入了800万，虽然获得了几十万的盈利，但却被任志强在大会上不留情面地批评为“存在财务风险”。该事件以“秘书长杨鹏承认错误，会长王石公开检讨”作罢。

    “监事会的作用就是制衡，防止出现错误。第一任监事长是马蔚华，他不敢监督刘晓光。”在SEE十周年论坛上，任志强一边总结自己的工作，一边不忘评价别人。

    任志强担任的另外一个要职是“第四届章程委员会主席”。“我这一届是修改（章程）最多的，大家也对我有很多的意见。所以为什么第五届我选上当会长了？大家觉得你把章程改成这么难，你当会长试试。”2014年1月，任志强走马上任，终当选为SEE会长。

    SEE十周年论坛上，主持人让大家对新一届工作进行展望。刘晓光说：会员两千人、公募、国际化；王石说：中国的企业家要往前走，希望有一万名企业家加入阿拉善；韩家寰说：希望二十年后阿拉善可以变成影响社会最大的机构……

    任志强说：他们反正都下台了，所以都提了很高的指标，让后面的人很难很难去完成。我是现任会长，没有那么虚伪，非常现实，这一届我只想增加200个会员，目前为止已经增加了60多个。

    冯仑的升华：脱离野蛮生长

    会长档案

    阿拉善SEE第四届会长 万通投资控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任职时间：2012.1－2013.12

    任职履历：

    *2012年7月，理事会决定开始探索会员的自我管理和发展，截止2013年底，会员数量迅速增长（年涨幅近40%），参与热情显著提高；

    *对阿拉善SEE公益机构进行了制度化设计，理清协会和基金会的治理关系，制定了会员项目中心管理和发展机制，激发会员的参与热情。

    虽然人在香港，但身为SEE第四任会长，冯仑仍难免被主持人开涮：我们都知道冯仑是“企业家里的思想家”，别人用庸俗来解构世界，冯仑是用裤腰带来建构世界。“阿拉善这样一件事情在你的宇宙观里，在你宏大的理论体系里是怎样一个位置？”主持人向屏幕后的冯仑发问。

    “阿拉善对我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在座的你们，因为参加阿拉善各种各样的活动，我发现中国的企业界真还有这么多纯净的人，他们真是把自己挣钱以外的精力用来大爱：关爱地球，把这么大一个地球的事儿当自己的事儿。于是在这样一种高尚的情操下，我也只好把裤腰往上提，提到脸上，而不能停留在屁股上。自从提到脸上以后，我觉得我升华了。所以，对我来说收获最大的就是我深刻地认识到人生与责任，学会了怎么去履行社会责任。”冯仑幽默地接招，现场一片掌声和哄笑。

    “思想家”不好糊弄，反应快的“思想家”更难。在刘晓光看来，冯仑就不是只“好弄的鸟儿”：“说实话那天我有点儿难受，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名单，刚掏出来，冯仑就说，刘晓光这不是首创的协会，这不是你们家首创的。当时就给了我一闷棍。”十年后的聚会上，提起十年前的事，刘晓光仍记忆犹新。

    那是协会成立大会前夕的发起人会议上，会议筹备组准备了一个15名执行理事和5名监事的名单征求大家意见，要求大家等额选出名单里的人。在推选的名单上，没有任志强、冯仑、史玉柱等人的名字，理由是考虑到这些人太忙，可能没时间参与SEE的工作。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有无时间来参加活动？”冯仑打了第一枪，现场随即炸开了锅。几十位企业家一时无人可控场。最终，差额选举替代了等额选举。

    七年后，冯仑利用自己争取到的民主模式当上了领导者——2011年10月21日，SEE会员大会重回月亮湖，冯仑被选为第四届会长。新任理事会开始探索会员的自我管理，寻找会员参与SEE活动的更合适途径，成果显而易见：截至2013年底，会员数量迅速增长（年涨幅近40%）。

    而冯仑本人，在加入SEE以后，一连串参与发起了包括万通公益基金会、爱佑慈善基金会等九个公益组织。正如他的自我评价：变成了一个道德上、行为上、企业社会责任上脱离野蛮生长，进入到一个正常健康发展的轨道，朝着理想的目标去奋斗的人。

    事实上，让更多的企业家“脱离野蛮生长”，似乎是SEE比单纯治沙更伟大的社会意义。

    （文中部分资料来自《为公益而共和》）

    公益时报记者 张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