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克·莱纳斯/文

    福岛县相马郡小高町(Odaka)，这个日本西北部的小镇上，交通灯自顾自地在每个路口闪烁，鲜有车辆从灯下经过。经过地震、海啸和附近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事故的三重打击后，时间仿佛一直凝固在当时的那个时刻——半倒塌的餐馆里餐桌四处散落，叠罗汉般的汽车被当时退去的海浪遗留在街边栏杆上。死寂的气氛如今依然笼罩在这个小镇上方，只有镇郊荒置水田中青蛙的呱呱声时不时地打破着这种寂静，同样偶尔发声的还有辐射测量仪。

    日本去核化

    小高町的辐射测得量早已低至不构成任何威胁的水平了，但居民们仍然没有返回此地的意思。确实，福岛事件的阴影已经扩大到让任何科学测量手段都无法令人们重拾信心的地步。距核泄漏地点20公里外的南相马市，一个社区团体组织了一群孩子在室内进行活动，因为没有人敢让自己的孩子冒险出门。尽管孩子们在新鲜空气里奔跑必然更有助于成长，但没有家长愿意相信现在的辐射水平已经回到了正常时期。如此窒息的“禁闭”场面，不得不让人觉得，不必要的核恐惧已经比真正的核辐射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从更大的层面上来看，不必要的核恐惧已将世界生态气候置于危险之中。今年5月5日，日本关闭了54所原有核电站中最后一所的运行，标志其向42个年头的“核时代”挥手作别。尽管绿色和平组织表示，借此机会，日本摆脱了对危险并昂贵的核能源的依赖，并可轻而易举地成为使用可再生能源的领头者，然而，这个草率的决定已将日本对传统燃料的需求重新推出了水面。

    从去年起，日本的石油和天然气进口量已超过以往的100%，这类燃料的价格疯涨已让日本创下了320亿美元的贸易逆差纪录。而由此带来的碳排放，已让日本领导人为他们在国际上做出的气候变化承诺食言，他们已绝无可能实现这一承诺了。由于风能、太阳能和地热发电量之和还不到全国总发电量的1%，如果核电站的重启遥遥无期的话，在未来几十年内，日本将完全依靠这些传统燃料。否则，日本将一片漆黑。

    韩国“绿色增长”

    如果抛开全球变暖这一趋势不谈的话，考虑到2011年海啸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创伤，日本的去核化动作并不难理解。然而，与日本一海之隔的邻居韩国显然在核工业上走出了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在日本封存其最后一座核电站的同一周，韩国开始破土兴建两座新核电站，两套APR 1400核电机组在韩国东海岸的新蔚珍进入了建造阶段。这两座核电站是八座计划修建核电站中的一部分，将大大扩充韩国现有的23座核电站的规模。如今，这23座核电站担负着全国45%发电量的任务。韩国总统李明博特地造访核电站，称赞这是本国工程人员的“伟大成绩”，使韩国实现了“核工业科技自主化的梦想”。

    韩国的能源战略反而更显绿色。事实上，从2008年起，“绿色增长”就一直是李明博执政理念中的核心部分。就在日本于背弃自己气候承诺的路上渐行渐远的当下，韩国立法机关一致通过了一项新的气候法案，对本国的重工业和电力行业实施碳排放限额与交易计划。韩国领导人承诺，截至2020年，将碳排放量较未采取任何减排措施的正常水平削减30%。

    韩国更是在刺激经济之后，将重心转移到环境倡议上力度最大的国家。这其中包括投入111亿美元巨额的河道修复与水资源管理工程，以期纾缓干旱带来的压力；17亿美元的植树等相关工程，以提高环境对碳的吸收能力；6.7亿美元的利用回收资源发电工程。

    战略博弈

    韩国还努力地将自己的“绿色增长”模式向其他国家输出。上周，在由首尔全球绿色增长研究所举办的重要峰会上，李明博重申了经济快速增长和环境可持续发展并不互为矛盾的观点。出于保护日本首脑的敏感神经，他并没有突出强调核工业对于韩国绿色增长计划的核心重要性，但对于“绿色”定义的不同意见仍使两天的会议气氛时刻高度紧张。紧跟着李明博发言的，是日本电信业亿万富翁孙正义(Masayoshi Son)，他已然将自己的身份重新包装为日本可再生能源基金会的创立者。他的发言引人注目，提出“为了未来、为了子孙后代、为了地球，人类应当消灭核的一切存在”。

    韩国的主办者用掌声礼貌地回应着，但显然无法认同。这并不意外，因为孙正义提出的唯一替代方案是建起一个泛亚洲的超级高压电网，构想在蒙古的戈壁滩上修建数以千计的太阳能和风能发电厂，来向日本大大小小的城市供电。这样一个计划不仅将耗资上万亿、耗时数十年，还要让输电线路在能源紧缺、关系微妙的中国的土地上穿行。韩国人清楚地知道，经济奇迹应是建立在坚实的工程成果上，而绝非来自于天方夜谭。

    绿色增长研究所主席是韩国前总理韩升洙(Han Seung-soo)，他说：“只要安全能够得到保证，核能源是最清洁的能源，因为它所产生的污染排放几乎为零。”当被问到韩国是否有部署风能和太阳能发电站的计划时，韩升洙摇了摇头。的确，向首尔的窗外望去，要支撑起这个有无数摩天大楼的超级城市，使用可再生资源简直愚蠢之极。

    事实是，像日本这样的国家，太阳能和风能发电比例微乎其微——仅为其发电总量的0.25%，绝大部分发电依靠煤炭，那么，大规模减少其碳排放量的唯一途径只有延续用核电站代替煤炭发电厂的做法。可如今，我们看到的是，福岛反核情绪的后遗症传染了许多国家——德国、瑞士等，他们一道把自己拽回至传统燃料时代；而韩国，正悄然走上了在保持经济增长的同时，降低碳排放量的神奇道路。

    （据《卫报》 高文兴/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