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当天（左图）和灾后一年（右图）于同一角度拍摄的石卷市局部

    宫城县石卷市(Ishinomaki)，日本地震的重灾区，灾后一年，破败依旧。

    一年前的3月11日，石卷市遭受了该地区最大规模和最严重的打击，瓦砾和烂泥侵袭了这里的每一间房屋，吞噬了每一扇墙壁，占领了每一处缝隙。如今，在这个遭受海啸洗礼过的日本东北海岸线上的小城，清理出来的碎石烂泥堆满了城郊的山脚。

    即使经过了数月的清理，灾后重建工作仍然只是个开始，未来是一鼓作气还是止步不前，全看人们愿不愿意坚持下去。

    权威机构说，就算真能全面恢复，也得需要十年的时间。在此期间，在这段破败不堪的海岸线上的居民必须忍受艰苦的条件——无法采暖的活动房屋，无法提供工作的城镇和无法抚平的创伤——才能有望恢复这个小城正常的生活。

    去年一年各方所做的努力，远不能消除这场自二战以来日本所遭受的最大打击。这场由地震、海啸和核危机所构成的三重灾难，造成了1万9千人的死亡和34万人的无家可归。由于民众对核电厂的反对，日本原有的54个核反应堆如今只有两个在维持运转，迫使能源行业不得不重新启用旧时代的热电厂、大量进口煤炭和天然气。

    灾后的石卷市则停止了一切供应，加油站没油可加，商店没东西可卖，街道支离破碎。

    让这个小城重新恢复经济谈何容易，要知道现在城中有数以千计的百姓居无定所、债务缠身。约有6000人已经逃离此地，7000人被安顿在仓促搭起的、根本不保暖的临时住所内，城中一位官员直接称其为“窝棚”。数以万计的人的生活一夜之间被灾难摧毁。在这个15万3千人口的小城中，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海啸掀起的巨浪冲毁，不少人宁愿搬进亲戚家或依然留在受损的房屋内，也不愿住进临时住所。

    “我们必须重新开始”

    千叶崇洋(Takahiro Chiba)，是依旧纠结地生活在这座小城的万千居民中的一员。如今他和家中的其他五名成员仍挤在受损的房屋二楼上。

    这个家庭经营的寿司餐厅虽然没有被冲垮，但在经受洪水洗劫后，要想重新营业还是有不少困难。里氏9级的地震使得这个地区的地面下沉，也就是说，餐厅和其他城中的店面一样，都变得极易涌进海水。一年过后，城中有40%的商家无法重整旗鼓，而在低洼地区，商业只能更是荒芜一片。

    千叶本是餐厅的寿司师傅，如今他的名片上方只能无奈地印上了“失业中”三个字。

    他的父亲，曾经是餐厅的领厨，如今每天花八个小时泡在半小时路程外的赛马场，希望靠赌马所得来贴补点家用。

    千叶有一半的朋友都在灾后迅速地离开了小城。他的妻子面对惨状也感叹“生活无望”。

    灾后大约一个月，他的妻子偶然听到了广播中的一则广告。美国缅因州罗克兰市的一对夫妻想为他们的餐馆招收一名寿司师傅。出于人道考虑，他们希望应聘者来自日本东北部受灾地区。成功应聘者可得到一份三年合约，并且全家还能搬进当地的一个房地产经理腾出的一套空房。

    他的妻子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们必须重新开始。”千叶同意了，他说：“这是我们的新生。”

    石卷2.0

    千叶对缅因州的印象仅限于龙虾、汉堡王和一家在日本有店面的户外用品品牌。不过他顾不得太多，他宁愿去想像缅因州没有的。

    那里不会有核泄漏中的核电厂，泄漏污染时刻威胁着当地的海鲜食材；那里不会有被碾碎的食品加工厂，臭气熏天的食物招引着指甲大小的飞虫；那里不会有失去亲人和家园的苦痛，让自杀俨然变成了司空见惯的常事。

    千叶开始全力争取缅因州的机会，去年夏天，他在申请美国签证时称这是他人生的“一线生机”。

    尽管那家缅因的餐馆愿意帮他解决困难，但签证过程仍然不顺利。而签证耽搁得越久，他们越开始怀疑去美国的决定。

    1972年，千叶的父亲在石卷开办了自己的餐厅，他不愿意离开这里。家里人也甚少接触英语，千叶偶有几次听到英语的机会，也因为跟不上语速，除了Hello和OK，压根没听出来几个他知道的单词。

    千叶说：“我现在很犹豫。”他的妻子也说：“我也很犹豫，石卷市现在已经清理完毕了。”

    去年，石卷市涌进了大批的志愿者，大约有24万人之多。石卷市一度热闹非凡，志愿者在全城范围内修整房屋、安置窗户、清理车库、修砌墙壁。

    有人乐观地在车后贴上了“石卷2.0”的标签，但小城的恢复并非指日可待。重建方案所规划的时间需要10年，这包括重建过去的工厂和港口，并且引进可再生的能源项目。

    日渐清晰的决定

    千叶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他把多年的木匠活爱好变成了一份兼职工作，在一家木匠店制作和销售野餐餐桌、转桌和鸟笼。

    他并不太怀念过去一周六天、每天到凌晨两点的餐厅工作，但他知道他还是急需一份更合适的工作，因为现在全家仅靠过去的积蓄、木匠活收入和父亲的赌马奖金勉强维持生活。

    不久前的一个下午，千叶从木匠店出发，经过五个街区去他的旧餐厅看看。寿司店已经是灰尘密布，里面堆满了装修用的工具，但看来装修动工的日子还遥遥无期。霉斑爬满了墙壁，脏污在墙上整齐地排列出一条线，显示着去年水位到达的高度。

    千叶指着这一带说：“这以前是城里最好的开店地段，真不敢想现在什么都没了。”

    太阳的余晖渐渐退去，千叶点起家里的灯。屋外洁净的街道空空荡荡，千叶自言自语着重建餐厅所需要做的事。他说：“所有这些问题都在我脑里，我真的要好好想想。”

    （据《华盛顿邮报》 高文兴/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