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与中国动物保护会

民国奇女吕碧城

  吕碧城(1881-1943),中国近代著名女词人,被称为‘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她是中国第一位动物保护主义者,同时也是中国新闻史上第一位女编辑、第一位女性撰稿人,同时也是女权运动家,终生未婚,可谓奇人。

  由吕碧城作为主要推手创办的中国保护动物会,在中国近代保护动物史上影响甚大,是一个由中国人自己主张兴办的保护动物组织。

  吕碧城其人

  吕碧城在清末及民国时期的中国文坛享有相当盛誉,早年专心于中国女权事业的发展,在担任《大公报》撰稿人期间发表了许多令人赞许的诗词作品而受到广泛关注,女权倡导者秋瑾就曾与其互相倾慕,秋瑾甚至使用过“碧城”二字作为笔名。

  1904年,秋瑾从北京赶往天津,特意拜访吕碧城。双方一见如故,但二人在革命与女权事业上存在一定的分歧,所以最终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吕碧城的选择,是创办女子学校,传播现代女性教育,而秋瑾则在1907年被捕并被杀害。

  1907年,吕碧城赴北京演讲,认为女子教育是当时“最重大及急迫不可缓的要点”,认为“我国女学不发达,实因没有一总会联合研究的缘故”,由此提议设立女子教育会。

  民国元年,吕碧城被袁世凯聘为总统府秘书。1914年,吕碧城加入当时著名的文学组织——南社。南社是清末由柳亚子、陈去病、高天梅三人在上海发起组织的革命文学团体,在吕碧城加入的前一年已经开始发起声讨袁世凯的各种文学活动。因此,作为袁世凯总统府秘书的吕碧城加入南社,其象征意义是非常巨大的。次年8月,吕碧城便辞去总统府秘书一职。

  后世所见吕碧城最早提及戒杀动物观念的文字,是她本人诉说自己于1903年初抵天津时,在报纸上见到伍廷芳提倡的“蔬食卫生会”后,便致信伍廷芳,认为“卫生义属利己,应表明戒杀,以宏仁恕之旨”。其后很长时间,吕碧城则全身心投入到女权事业当中。

  1918年,吕碧城赴美留学,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1922年学成归国。在其1926年再次启程游历欧美之前,吕碧城于上海短住,期间曾欲与步林屋共同创办《护生月刊》,但被拒绝,后者认为吕碧城的愿望过于宏大,不甚现实。1926年秋,吕碧城游美,又打算和日本人一起提倡戒杀,却未收到好的效果。

  吕碧城说,从1926年“庖厨戒杀”后,虽“久欲蔬食”,但因正漫游欧美诸国,也因当时欧美并没有专门的素菜馆,致使其未能实现一直践行素食的祈愿。在此期间,吕碧城发现自己戒杀的思想观念与佛教的某些观念颇为契合,便有了皈依佛教的打算。

  1927年7月,吕碧城抵达维也纳,因工人罢工导致的骚乱被困,数日后去往柏林。在归途中,有两件事令她感叹,其一便是“菜场列牲类之生鞟多件,毛色如生,血痕新渍,而驾车之牛马适行经其处,彼等见之亦有感觉否?牲类为人服役,永无同盟罢工之举,而反遭屠杀,世有仁者为之呼吁乎?企予望之”。吕碧城认为,人类遭遇到不公能够举行罢工等活动进行抗议,动物却没有这个权利,因此为这些动物感到不平。

  上世纪20年代的伦敦正是工业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烟囱林立,天空常见浓烟滚滚,泰晤士河臭气熏天,基本见不到什么鱼及飞鸟,这些状况引起英国人民的不满,请愿成立“护生协会”,要求当局改变现状。吕碧城也经常参加这类活动,还被“护生协会”授予荣誉奖章。

  留欧期间,吕碧城偶然看到《泰晤士报》刊载了皇家禁止虐待动物协会的公开信,便产生了创办中国保护动物会的念头,她“心复怦然,立即驰牍讨论”,“遂决计为国人倡导,以禁止虐待及鼓吹戒杀同时并行,倡言无讳,为根本之挽救”。吕碧城在《谋创中国保护动物会缘起》一文中说:“予频年役形尘网,计画屡辍,主义未迁。”又因在此间其朋友于街头得到《印光法师嘉言录》以及聂云台的佛学小册子,吕碧城开始学佛。同时,吕碧城经历了一次胃切除手术,养病并定居于瑞士,由此断荤,成为动物保护主义者。

  此时的吕碧城,受邀出席国际性动物保护会议,并作为《大公报》的欧洲联络人,常年在国内报纸上发表相关文章,倡导动物保护理念。

  1933年,吕碧城从瑞士回国,在上海住了3年,捐款十万元给红十字会,倡导动物保护。“七七事变”后,吕碧城再次出国,辗转于欧美国家,致力于倡导佛教,希望用佛教理念“护生戒杀”来阻止野蛮的战争。随着二战开战,吕碧城于1940年返国,寓居香港,潜心学佛,室中悬挂观音大士像,常以戒杀劝人。

  1943年1月24日,吕碧城病逝,享年61岁。她将全部财产二十余万港元布施于佛寺,并遗嘱:“遗体火化,把骨灰和人面粉为小丸,抛入海中,供鱼吞食。”

 1934年10月4日下午,在上海市天后宫桥市商会举行的动物节宣传大会

  保护动物会之创立

  在吕碧城等人看来,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保护动物的传统,在世界保护动物运动大兴之际,中国有理由也有必要成立一个保护动物的专门组织。而佛教恰恰与禁屠、吃素、护生、戒杀等都有密切联系,由佛教在背后推动成立保护动物的组织便是情理之中。

  吕碧城最早曾以信函向太虚法师与常惺法师请教,并以中国筹组保护动物会一事征询常惺法师意见。但常惺法师于回复吕碧城1929年7月11日的函中,表示当时尚无实现之可能。

  同年10月4日,正是西方的“世界保护动物节”,吕碧城在《大公报》发表了《今日为世界保护动物节——保兽会欲在中国设立分会》一文,提议由中国人自己组建保护动物会。12月7日,中国佛教会致函太虚法师,回应吕碧城主张,提倡设立世界保护动物会中国分会,拟以王一亭为筹备主任,太虚法师等为筹备员。

  1933年,《申报》载,动物保护会之所以要发起组织,是“鉴于人类虐杀动物,实为以强凌弱有乖正谊之事,我国古礼,有无故不杀之条,近代列邦,有禁止虐待之会,虽未能遽止杀生,而犹能节制,因思种残忍之因即造战争之祸,故世界战争之能消弭与否,不系于国际之约章,而系于人心之慈暴,于是乃发起创办中国保护动物会,以胜残去杀”。

  1933年5月20日,王一亭等84人于上海功德林蔬食处召开第一次发起人大会。9月4日,国民党上海市党部许可创办中国保护动物会。

  1934年2月25日,中国保护动物会成立大会在觉园召开。主席叶恭绰报告发起宗旨,他认为,就当时中国的情况,保护动物会的工作“一定是不容易收速效的,显系一种永久的事业,亦可以说是一种移风易俗的事业。说不定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地下去都可以,但我们应有很坚久的力量,继续我们的工作……”

  保护动物会理事中,许多人都是当时社会名流、政要以及知名的慈善家、动物保护主义者、宗教界人士。《佛学半月刊》刊载了动物保护会部分章程摘要,章程中提出,保护动物会“以发扬本国固有道德,制止或减少人类残杀行为,保护动物之生命与自由为目的”。章程规定其行事方法分为消极和积极两种,消极的办法是“以政府法令禁止虐待动物、限制捕杀动物、禁止屠杀动物”,积极的办法是“以宣导力量感化大众减少杀生、戒除杀生、维护动物”。

  根据保护动物会的章程,保护动物会主要工作,一是调查,二是研究,三是宣导,四是诉请。保护动物会设立动物收养处、动物治疗所、蔬食会、掩埋队等机关。按照自身捐赠及劝募资金多少,该会设有不同等级会员。

  动物保护之践行

  由于保护动物会所倡导的现代思想与社会认知有所冲抵,包括鲁迅在内的名家都对其产生过质疑,足见那个时代对保护动物会的看法。加之日寇侵华正酣,与救人相比,动物保护常被评论家嗤之以鼻。

  只是这些声音从未让保护动物会停下自身的脚步。

  在成立初年,保护动物会就做了许多事,尤其是向各地宰杀动物的机构进行函问、责令说明情况,请求各地政府机关对保护动物作宣扬,并请各地设立禁屠日。从这些来回函复的内容来说,保护动物会确实是凡动物,事事关心,也符合其立会之根本。

  7月22日,保护动物会召开第三次干事会议,指出“法租界方面近又举行捕捉野犬、状甚残忍。查龙华地方旧有圈养野犬所一处,久已废办,亟应恢复收养,以重物命,决议先行派人前往调查,再行设法续办”。

  8月13日,该会召开第五次干事会议,报告指,《护生报》致函该会,请求制止杭州将野犬抓捕后在烈日下暴晒致死这种行为;致函宣城县政府,请转饬孙家埠公安局,禁止人们捕捉乌龟出售两例。会议对动物节如何宣传、接洽出版特刊、制作张贴标语、举行宣传大会、联络西人一致保护动物等内容进行了探讨。

  9月16日,保护动物会召开第三次理事会,决定函请上海市政府于10月4日动物节通令全市禁屠一天;派张一尘理事前往邑庙董事会,接洽弘正佛会函请救济邑庙九曲桥鱼类;决定租用龙华野犬豢养所屋址办一个放生园,力图恢复龙华野犬豢养所;设立放生部,由黄涵之担任部长;聘请兽医,决议函聘中华职业社兽医部全体师生为义务兽医;动物节宣传经费,决议由各会员认捐;其他。

  ……

  此等救助动物措施,不一而足。

  在传播自己理念的层度来考察,保护动物会为了宣传方便,制定了会标,官方宣称为“动物标记”,因为欧美各国动物保护组织多用“毋忘我”花作为动物标记,所以该会也同样以“毋忘我”花作为动物标记。

  在具体的宣传上,一方面,保护动物会在各种报纸上刊登保护动物的理论文章,另一方面,其自身也会印制一些宣传出版物。而《申报》每年都会为该会发行动物节特刊,每次特刊都会有知名人士为刊物题写相关文字。

  1937年4月,保护动物会向佛学会书局商定办法,决定先围筑矮墙开辟池沼。最初的时候虽然场地是由保安寺免费拨给使用,但是建筑以及动物饲料仍要自己解决。其后,佛学书局下设的宏法基金将利息2000多元拨给保护动物会使用,该基金每月利息有200多元,也将拨给放生园作饲料费用。直到这时,该会经费问题才算是部分解决。

  1937年抗战已经开始,此时的保护动物会已经不止于将力量投入放到保护动物方面,该年10月4日动物节,报称:“本年之动物节日,应致力于伤兵难民之救济,兹悉该会已商准沪地各电台,义务举行护生播音外,所有捐助该会宣传经费,概行移作救济伤兵、给养难民之用,又该会全国会员,并于今日素食一天,将节省之资,移充救济款项云。”

  直至1943年的抗战关键阶段,《佛教半月刊》《海报》等刊物依旧能见到以中国保护动物会为名发行的动物节特刊,足见该会倡导动物保护理念之坚持及不易。(高文兴/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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